在我们学校,几乎所有的人都带去了。
“是啊。”
“所以我也想着带上个照相机,于是就去找八重子小姐商量。因为她拍照已经有一些时日了。”
小松家族的女子嫁入了有川家族。由于这层关系,千枝子小姐进出有川府的机会也应该不少。大概千枝子小姐就是在有川府看到八重子小姐摆弄照相机的吧。
爱好摄影的人很多。非进口相机不行的时代已经过去,摄影爱好者的群体得以进一步扩大。近来,女性摄影爱好者的集会之类也常常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如果说八重子小姐热衷于此的话,那么向她请教也是理所当然的。
“八重子小姐介绍说,奥林匹克便于初学者使用,而且价钱也合适。”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奥林匹克”的广告。高级照相机要好几百元,而这款国产普及型“奥林匹克”相机却不到十元。对初学者来说应该是比较合适的机型。而且因为机身比较小巧,女孩子用起来也合手。
“奥林匹克”这一名称听起来也响亮。继洛杉矶奥林匹克运动会之后,明年将举行柏林奥运会,而我们东京正在申请举办下一届奥运会校注:这里的柏林奥运会即1936年的第十一届奥运会,当时,国际奥委会即在进行下届奥运会的准备工作,在申办的多个城市进行多轮投票后,东京、赫尔辛基两市获得预选权。最后表决时,东京以37票获胜,赫尔辛基得了26票。由于次年1937年发生的卢沟桥事变,国际奥委会剥夺日本东京、札幌两市夏季与冬季奥运会主办权,决定将赫尔辛基和奥斯陆作为夏、冬季奥运会候补地。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1940年1月1日芬兰通知国际奥委会放弃主办权。随后,战火遍及欧洲和世界各地,第十二届奥运会也就被迫取消了。
竞争对手好像是北欧的赫尔辛基。不过,据报道,占优势的是东京。
如果像预测的那样决定在东京举办的话,那么奥林匹克运动会将首次在亚洲举行,全世界的人们将云集于这个东方之都。
那时,我就可以亲眼目睹以往在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举行的奥运会了。现在,奥林匹克这个字眼,正是代表着一个辉煌梦想的语言,而且,这是一个即将成为现实的梦想。
“所以,我就让八重子小姐带我去了服部钟表店。”
我想不会是只有她们俩去的,肯定是和两人中哪一个的哥哥或者叔叔什么的一块儿去的。
而服部钟表店,当然就是尾张町街角上那家屋顶上有个钟楼俯视着过往行人的店了。说是钟表店,其实经营着眼镜、装饰品、留声机等各色备样的商品。
当然也卖照相机。
“因为我们要买的东西早就决定了的,所以非常简单。买好奥林匹克,让店里的人给装上胶卷,来到银座大街,马上就开始了你照我、我照你的摄影实习。”
这很自然。闻名天下的银座,不缺可供拍照的建筑。也许还以那闻名遐迩的柳树为背景照上一张吧。
“在银座照了七八张。奥林匹克用的是八张装胶卷,说是可以拍两倍十六张。花了大约一个星期才把剩下的拍完。然后,叫家里人拿到服部钟表店冲印。”
只要不是在非常不方便的地方,人们一般都会在购买照相机的店里冲印的。问好取照片的日期,然后让店里的人在照相机里装好新的胶卷。
有些夸耀爱好摄影的人,甚至在自己家里建起暗室,自己冲放照片。
不过,女性还是去店里冲印为多。
拿着印好的一沓照片照得怎么样呢?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也用家里的皮莱特照相机体验过的,所以非常理解。
“可是没想到……”
说到这儿,千枝子小姐顿住了话头。我稍稍探出身子问道:
“没拍好……?”
“不是……”
千枝子小姐说着把手伸向了放在身旁的手提包。那是放教科书等物品的上学用的书包。千枝子小姐从里面取出来几张照片。
“可以看吗?”我问道。
千枝子小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地看下去。大概是当天天气很好的缘故吧,照片拍得很清晰。
这些照片有的是在服部钟表店前面拍的,有的是在走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拍的。市营路面电车也上了照。当然,这些都是背景,照片的正中间是八重子小姐或者千枝子小姐,也有她们俩一起摆着姿势的照片。
背景的人物以穿洋装的女性为多,看起来就是银座的样子。以背影入照的人物中,系在腰间的下垂的蝴蝶结是今年的流行。
可是,我反复看了这些照片,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我把照片拿在手里,像孔雀开屏似的展开后朝向千枝子小姐,就像在玩纸牌游戏一样。
“不是拍得挺好的……”我说道。
千枝子小姐像是在抽王八似的伸出食指。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感到千枝子小姐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这一张。”
纤细的指尖指着的是一张照着八重子小姐的照片。这是在服部钟表店前拍的。
“这张怎么啦?”
“八重子小姐的身后,有一个男人吧?”
“是啊。”
因为本来就是嘛,所以我脱口答道。听了我的话,千枝子小姐长长地松了口气,把身子靠在了沙发上。那神情,简直就是在说:“你也看到了啊。”真是奇怪的反应。
可是,又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男人啊。那是一位穿着上等西服的年轻绅士,长相还颇有气质,站在离八重子小姐几步之后的地方朝这边看着。
奇妙的沉默持续着,不一会儿,千枝子小姐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
“你不觉得吗?……这个人的脸,和那个时候的面具……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