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尔队长把纸片交给了驱。我并不是不能理解驱的想法,可是在关键之处思考还是混乱了起来。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弓箭的轨迹比起子弹的弹道会出现大得多的偏角,因为发射物上的作用力,即是说发射时的初速差得太远了。椅背的伤痕和被害者胸部的伤口就是说箭在人体上造成的入侵点有两点,除此之外,充其量只有箭羽这一点了,这三点靠得太近,用这三点求出来的直线,越是伸长,误差范围不是变得越大吗?还有,跟一瞬之间贯穿的子弹不同,箭是一根又长、又大的物体,缓慢地入侵身体组织,而且还没法完全贯通留在了体内,在箭入侵时受到压迫的生理组织会产生反作用力,会不会导致箭的入侵角度、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造成相当大的变化?
驱恐怕是试图计算出手持弩箭的凶手的肩部高度,从而大体上推算出凶手的身高。可是,就算我指出的那些初步的问题都不成问题,通过这种计算得出凶手的身高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这种计算要成立,首先得确认凶手举起弩箭的位置、箭发射出来的位置。可是据我所知,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确定这个位置的证据。
“你知道凶手是在房间的哪里射出这一箭的吗?”我试着去打探驱的口风。
“不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从哪里射出,而是从哪里射不出。”
从哪里射不出……驱的话实在太故弄玄虚,我没法弄懂他的真意。
“从哪里射不出,驱,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个案件的关键不是时间,而是空间。”
驱这么说,在脸上浮现出谜语一般的不自然的微笑。他似乎很满意卡萨尔队长的调查结果,仔细地凝视着手中纸片上的数字,又陷入了沉默。
驱闭上嘴后,短暂的沉默笼罩了现场。我正想要追问这个日本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之前一直没什么自信地垂着头的卡萨尔队长,战战兢兢地提出了问题:
“巴尔比斯,凶手果然是让诺迪埃吗?”
“你想先把诺迪埃逮住这点我没任何意见……”让保罗的语气稍有些暧昧。
“诺迪埃不是凶手?”
“我没这么说。”让保罗怒吼道,“应该是那厮杀的人,动机先不管,诺迪埃今晚的行动太露骨了。把车停在私有道路,从后山侵入这个山庄,在资料室杀了德国人然后开溜。听说诺迪埃这人还杀了这家的主人罗什福尔的前妻,从这方面应该查得出他这次的杀人动机吧。”
“让保罗,不对。”我说了。我终于明白他焦躁烦闷的原因了。
“什么不对。”
“自己都不信的东西就不要跟别人说了。理由很简单,五点二十五分左右,诺迪埃的蓝色雷诺已经停在了私有道路的中段,车子里面是空的。他应该真的是爬上草地,从后山绕到了山庄的资料室,他从室外的楼梯走上二楼的阳台,五点二十七分左右,敲碎了玻璃门的上半部分,闯进资料室,从现场可以看出他是伸手进去打开玻璃门的锁,把门打开可让一个人进去的间隙。之后他殴杀德国人沃尔特费斯托,往尸体的胸口射入那支箭,把门反锁以便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然后逃离了现场。他顺着来路回去,坐进停在斜坡途中的车子,猛踩油门往山下驶去了,六点前后他的车子通过了私有道路的出口……
“让保罗,根据目前为止的调查重现出诺迪埃的行动,大概就是这样子。可是,窗玻璃打碎的声音出现在五点二十七分,雷雨开始下的是五点二十九分。就算时间有偏差,所有的证词都指出窗玻璃打碎的声音是在雷雨到来前几分钟听到的。要是诺迪埃是在雷雨开始前闯入了现场的话,为什么房间内踩满了泥泞的脚印?让保罗,现场是你跟我一起调查的,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后山直到私有道路的那片草地斜坡,既没沼泽也没湿地,要是他是在下雨前走过了那里,是不会留下泥泞得那么厉害的脚印的。
“所以,打碎玻璃的人跟诺迪埃是两个人。大概那个打碎玻璃的人就是杀死德国人的真凶了,诺迪埃就算有可能是尸体的第一发现者,也不会是这次事件的凶手。实际上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要不然,让保罗,你该不会是觉得诺迪埃在下雨之前敲碎玻璃杀死了德国人,一度逃回车子附近,几分钟后雷雨开始下起,他才想起在现场遗漏了什么东西,赶紧回去取了吧?”
“小姐,你的脑子也没那么笨,越来越像你爸爸了。”让保罗张开双臂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苦笑,“你说得没错。不过你叔叔我啊,现在还真的相信诺迪埃为了拿忘掉的东西重新回了一次现场。我不是耍你,这种事情很常见。杀了人的人担心有什么忘了抹除的证据,短时间内又回到现场这种事司空见惯。我觉得谋杀和擅闯民居这两件事,由两个人,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分别做出来反而是更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