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政治方面,罗森堡作为理论家更有名。他是干部之中少有的俄罗斯问题专家,一九四一年苏德战争爆发后,他的政治家生涯才开始转运,被任命为东部占领区的政府长官。因此,在德国战败后,作为东部占领区的最高责任者,被追究强制集中营里的大屠杀等战争罪行的责任,在纽伦堡审判后被处以了绞刑。对罗森堡来说政治发迹的代价可是不小。”
“这本书里写了些什么?”
“以反布尔什维主义、反天主教、反犹主义还有雅利安人种理论为调味料的,日耳曼民族的历史哲学吧。其理论骨干中有着浓重的非理性主义哲学和国家整体主义的色彩。不过,罗森堡笔下的新世界史是以沉没的亚特兰蒂斯大陆云云为起始的。”
“即是说荒唐无稽,对吧。”我断言。能期待的御用哲学有什么正经内容呢。
“某种意义上是。”驱不知为何意味深长地这么说。
“什么意思?”
“作为哲学、政治学来看,二十世纪的神话都只是一本烂书。可是,作为神秘主义研究书来看则是一本饶有兴味的文献。将这本书的主题看成是一次对书写神秘主义世界史的尝试的话,那些荒唐无稽大谬不然的地方就有着别的意味。”
我知道驱的兴趣,不怎么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了。比起这些,我更关心为什么那个德国人会在被谋杀的时候,还随身带着这么一本被历史抹杀了的古书。
“那个被杀的人该不会是原党员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再怎么说这书也卖出了上百万本,有个人随身携带着,也不能成为那人是党员的证据。而且,大部分的党员都没有读完这本书。对希特勒所言的脑子跟马一样蠢的金发小年轻来说,这书的内容还是太难了点儿。”
“战后三十年还随身带着这本书,也不能证明这人是原党员是吧?那为什么,沃尔特费斯托要在被杀之前还带着这本书呢?”
“理由大概是简单的。”驱徐徐地打开书,寻找着某一页。这页的某几行里,画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十年前留下的,还很新的线,非常惹人注目。
“你读吧。”我懒得去解读那艰涩的德语,拜托驱给我简单地翻译一下。
“……看看今天的法国吧。政治民主化,民众被狡猾的律师蒙骗,被犹太银行家榨取,虽还残留着一丝机智的闪光,却只能吃着过去的遗产苟活,谁能想象,这个国家在遥远的往日,从北方到最南的边境,都曾经是英雄之斗争的舞台焦点……今日,面对哥特遗风尚存的图卢兹市,教养人之中还有几个,能看见那虽蛰居地下仍不失傲气的身影,能细述他们的往事?在那战争的腥风血雨中被湮灭、被芟除的城中名门,又有几个人能说出它的名字?有谁知道,比起昔日的雄姿,那城市只剩凄凉的断壁残垣,比起昔日的丰美,那村落是如此荒凉,比起昔日的繁荣,那人口是如此稀少。有谁,能说出富瓦伯爵家的历史呢。一二年,那位大胆的伯爵公言,教皇与我的宗教没有任何关系人的信仰必须是自由的。为这份在今日也仅能获得极少一部分实现的、日耳曼人的原初思想,整个法兰西南部付出了他那优秀的鲜血。随着这些鲜血被剿灭,那片土地也被永久地埋没在历史之中……”
驱读完了,我说出了我的感想。“庄重而沉郁,压抑中的激情,典型的日耳曼式美文,或者该说是日耳曼式烂文?总之对“吃着过去的遗产”的我们法国人来说,就是无聊又土气的东西而已了。话说这人对清洁派还挺偏爱的嘛,的公认哲学和清洁派,这组合不是挺奇怪的吗?”
罗森堡将世界史,亦即西欧史解释为日耳曼民族斗争史和形成史。他的清洁派观,简单来说就是日耳曼人西哥特族的子孙对腐败的拉丁罗马教皇的权力支配所做的反抗。他对其他反天主教异端瓦勒度派、阿诺德派、胡格诺派、改革后的路德教派等,也是以日耳曼民族的宗教解放运动的观点做出了评价。但是最吸引罗森堡的还是清洁派。在他的自传之中描绘了对清洁派故地的热切向往。不止如此,罗森堡还坚信着清洁派的财宝传说……”
“嗯,我明白了。”
知道了这样的背景后,一个战中派的德国人会随身携带着一本以前读过的二十世纪的神话到访蒙塞居尔,也就变得不那么匪夷所思了对了,你今早见到让保罗了吗?”
“我起床时,他刚刚回来。看来他是通宵干活儿了。”
“他有没有说起问讯的事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