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抵不住我的纠缠,短暂的沉默后,徐徐地开口了。我集中起全身的注意力,听着他说的话。
“……给予的素材允许无限多种逻辑解释。可是,当面对某一事实,复数的逻辑解释都在主张其正确性时,没有一个判断哪边正确的基准。重要的不是将事件分解成各个部分和要素,并耽溺于将其再构筑,而是将事件当成现象,即是说一个各种意义交缠搅合的有机整体,从中找出全体的支点。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这种话。这次也是一样。将费斯托的谋杀案当成现象来处理时,事件的支点就能浮现出来。这可以说是昨晚整个事件的支点,就是……”
“是什么?”
“是被杀了两次的尸体。为什么被害者沃尔特费斯托在被击杀之后还要被射杀一次呢?对被杀了两次的尸体这一现象的意义进行直观,以此为中心,把各种装饰性的事情进行重排。这时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以弩弓、石球为代表的,启示录式的舞台装置。没有必要却被砸碎的玻璃,只是其中重要性较低的一环。”
我自认为算是比较理解驱的思考方法,可是,看见我发现的砸玻璃之谜受到如此的过低评价,一股反感还是不由分说地在我心头激起。而且,我需要留意从昨晚开始驱的异常言行。让保罗邀请他参加现场调查时,他以“有问题要问索讷神父”为由拒绝,一个人先行走下了客厅。今早他又为了见吉赛尔而去了蒙塞居尔。虽然昨晚因为争吵和家宅搜查失去了机会,但是驱应该诘问的不是别人,而是在塞纳河岸边对我们预告了狙击事件的神秘女教师西蒙娜卢米埃,但他在埃斯克拉芒庄的客厅时,一句也没有问过西蒙娜,然而他却去找了索讷和吉赛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自诩安乐椅侦探,总之平时的驱绝对不会主动采取行动,但是让保罗请他参加埃斯克拉芒庄的家宅搜查时,他却答应了,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积极性。
驱为了解明本次事件,正在抱着某种一贯性的意图进行着调查,这点是肯定的。其中最不可理解的,是这名青年从昨晚开始表现出的对本次事件的积极性。拉鲁斯家一案时,是我强行邀请,他才开始行动……我虽然心中有一百个疑问,还是试着转换话题,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追问,驱都是绝对不会再多嘴一句的了。
“现在让保罗到哪去了?”
“让诺迪埃的家。”
“为什么?”
“今早天还未明,诺迪埃似乎回了一趟自己家。卡萨尔队长的一个部下给一个像是诺迪埃的人敲晕、绑起来了。”
“你说什么?!”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失声叫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驱竟然直到被问起时才说出来,真叫我一肚火。不过诺迪埃为什么要回家呢,他应该知道有被监视的危险的。
“你要到哪儿去?”
可能我冲向楼梯时的气焰太吓人了吧,跑上楼梯时,从背后传来驱那挟带着嘲笑的声音。
我在寝室三下五除二地剥掉睡衣,一把扔到床上,匆匆忙忙地换上了衬衫和牛仔裤。我一边单手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快步跑下狭窄的楼梯,来到门口,驱站在自行车旁,稳重地开口说:
“我也去吧,我跟西蒙娜卢米埃有话要说。”
自行车缓缓地动了起来,我跑着追上去,跳上了后座。
“快点儿,驱。”
登上家门口的缓坡,驱在石桥桥底把车头转向左方。看来他已经熟知了去诺迪埃家的路。也许是为了回应我的要求吧,自行车刚驶出道路,驾车人就猛地蹬起踏板来。我差点儿被甩下车去,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拽住驱的背。
来到村子边缘一处荒芜不堪的农家前面,驱停下了自行车。家门前一条小河的岸边,让保罗和卡萨尔队长一脸严肃地在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