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去年才认识的,算不上旧知。是罗什福尔的核电站撮合了我们认识。”
“西蒙娜卢米埃是怎样一位女性呢?我之前见过她三次,但是对她的整体印象很混乱。”
“西蒙娜和朱利安姐弟在巴黎出生,双亲还健在,住在巴黎,听说父亲是名医生……”老神父回应了我的疑问,说了下去。
姐弟二人都相当聪颖有资质,姐姐读了高等师范学校,弟弟则升入综合理工大学。弟弟朱利安走上了理工系的道路,而姐姐西蒙娜后来取得了哲学教授的资格,大学期间她就已经在专业领域表现活跃,据说曾参与一些相当激进的社会活动。
弟弟完成学业之后,在图卢兹的罗什福尔核能研究所里就职,顺利地踏上了科研人员的道路。姐姐的路却没有走得那么顺利。她先是主动地,作为一名劳动者进了雷诺的工厂。后来因体弱病倒,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参加志愿者活动,作为一名护士去了中东的巴勒斯坦难民营,直到大约两年前,才在塞特港的高中找到了哲学教师的职位。在那里她结识了欧西坦尼亚解放运动和环保主义的活动者,与他们产生了共鸣,加入了他们的活动。
“卢米埃小姐对我说,她之所以被的活动吸引,是因为她在那里面找到了她在之前的学生运动、劳动者运动、巴勒斯坦难民营之中都找不到的东西。在的同伴之中,在对产业化造成的环境破坏的抗议之中,她找到了主张地区分权,构筑小小的共同社会的,崭新的社会主义的萌芽。而且,那种把非暴力的理念以及社会变革都归结到灵魂问题的思考也与她一拍即合。在的参与者之中有不少宗教人士,各种议论也非常活跃。卢米埃小姐是一位富有战斗精神的社会主义者,但她跟我谈论的却几乎都是宗教的话题,不曾表露过她的真心。可是,她的信仰之中也不是没有问题……”
“为什么呢?”
“她不承认教会和旧约的神,这种教养性的问题无关紧要,将古代的诺斯底主义以及中世纪的清洁派奉为正统的基督教,这种相当过激的异端主张,也可以暂且搁置一边,我在意的是,譬如说,卢米埃小姐的生活方式。她声称只要巴勒斯坦难民的孩子们还在挨饿,她自己就绝对不会饱餐,她一直持续着超出体力界限的断食。就算没有断食的时候,也只是进食极少量的面包和菜屑。严冬时节也只卷着一张粗糙的毛毯,睡在硬板床上。她把当教师所得的工资的绝大部分都捐献给了在塞特港、蒙彼利埃的印度支那难民……苦修,的确是一种优异的与神灵接触的信仰方法,但是,并不意味着就应该胡乱作践自己的身体。无论在哪个教团里,都有着传承几百世代,汇集了长年睿智结晶的、有组织的苦修方法。卢米埃小姐的做法,就像不带地图闯入密林深处一般,这份无谋,绝不是优秀的基督徒的行为。在慈善方面也是一样。卢米埃小姐寻求神祗的态度,实在过于激进了,或者说,太过于依赖自我的意志和知性之力了。持续着这种过度的苦行,要是弄坏了身体,甚至丢掉了性命,那么即使被非难为无信仰的行为,也不为过了……”
索讷神父双眉紧蹙地说完,仿佛真心地担忧着西蒙娜的健康。可是,即使听完索讷神父的描述,西蒙娜卢米埃这个谜一般的人物,其侧写像的轮廓还是陷于一片迷雾之中。结束了漫长的访问,我离开了神父村中教会一旁简朴的家,准备出发前往埃斯克拉芒庄。
车子驶进拉沃拉内镇,我发现三名相识在街角上演着古怪的一幕,把雪铁龙玛丽停到了路边。我身处的,是一条在这个小小的乡镇里可以算是主干道的街道一角,数间商店排列在我的左右两侧。
“卡萨尔先生,西尔万先生。”我在车里叫他们。
卡萨尔宪兵队长,以及正滞留在埃斯克拉芒庄的西尔万副教授这两人,正在面对大街的一间三层高的酒店门前展开着激烈的争吵。我的朋友吉赛尔则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争吵的两人如此投入,以至于对我的招呼置若罔闻。可是吉赛尔转头发现了我,立即一脸得救了似的表情,跑到我的身边。
“怎么了到底?”我从座位中探身出来,问道。
“娜迪亚,你真是来得正好。”吉赛尔看来真的受了不小的冲击,声音还在微微颤抖。焦急之下,她的说明变得要领不清。我整理了一下,是这样的情况。
大约三十分钟前,西尔万说他有事到拉沃拉内一趟,吉赛尔驾车载着他从蒙塞居尔的山庄下山到了这小镇。西尔万的目的地是“西班牙酒店”。吉赛尔把车停到镇中央广场的停车场时,正好遇到卡萨尔队长脸色大变地冲进酒店。吉赛尔正惊讶地张望时,看见卡萨尔队长粗暴地拽住西尔万的手臂将其带出了酒店,简直就像实施逮捕一般。然而西尔万也没有示弱,挣扎脱身,之后就如我所见,两人持续了近五分钟的激烈争吵。
“到底你要逮捕我还是不逮捕,不逮捕的话我就是自由的。我要走路,拜托你让路。”西尔万怒吼着。
“不行,没听到你的解释我可不会放你回去。你想要干的事,明明白白的就是犯罪。”卡萨尔队长回敬道。
“那又怎么样?!理由我刚刚也说了,要是你不服,那就赶紧逮捕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来吧,到底要逮捕我,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