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尔涅论文的最后一章再一次拿圣塞宁文献和杜亚文献的关系作主题。杜尔涅似乎对杜亚文献的缺失部分也有过长年的研究,多少有点认识。他明确指出,圣塞宁文献群之中有不少的部分已被抄写、收录进杜亚文献这一事实,而圣乔治书函并不包含在现存的杜亚文献之中,据此他得出结论,杜亚文献的缺失部分正是圣乔治的书函。
“你们从杜尔涅的论文概要之中也能看出,那张用希腊语写成的纸片,正是寻找圣乔治所说的恶魔的秘宝之所在的关键。杜尔涅本人主要把精力花在了书函的文本上,对解明圣塞宁文献与杜亚文献的关系抱有的是学术上的兴趣。他对所谓的秘宝并没有怎么当真。可能他因此暂时搁置了对羊皮纸的解读。可是,有些人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而这些人在大战中的法国,有着无法无天的权力和残忍至极的手段,更甚于中世纪的独裁君主。这就是不测的悲剧突然降临到笃实的乡土史研究者亨利杜尔涅头上的缘由。当我听到那女孩说,逮捕杜尔涅的警察背后有两名德国军官时,我就察觉到这一点了。当我得知,德国人的真正目的是杜尔涅为研究而从圣塞宁教堂中借出的圣乔治书函,或者说是书函末尾附录的神秘的希腊语纸片时,就更加深了我的确信。这可怕的实情直到战后才得到揭晓,不过,指挥者内部那些疯疯癫癫的、教人不敢置信的神秘主义狂热,我在当时也已经多少有点听闻了。杜尔涅肯定是落入了相信恶魔的秘宝”的存在的狂人之手。我这么想。
“那女孩真的很可怜,她哭着说,婚礼都快到了,我看得出她还怀了身孕。杜尔涅被捕后过了两个多月,一点都没有被释放的迹象。不久之后我们得知,杜尔涅已经被移送到北方的德军占领区。对那女孩来,那几乎是令她绝望的事实。当时在维西政权统治下的非占领区,也有大量所谓的犹太人、反德分子被强行送往东方,在那些囚犯之中,可能也有着杜尔涅的身影吧。”
老人沉静的语调中带着无法抚平的愤怒。可是比起这些,我则兴奋得几欲手舞足蹈,因为圣塞宁文献、圣乔治书函的可怕秘密终于从历史的深渊中冒出头来,让人得以窥见其冰山的一角。老人的话还在继续。
到了战后。我去质问一九四二年时的马赛警察局长,知道了杂志没收事件的真相。果然,那两名在图卢兹操纵维西政权的德军将校为确保杂志没收能得到完美执行,亲自赶到了马赛。警察局长记得,那两人的名字,是冲锋队中尉克拉克,还有大尉费斯托。”
冲锋队大尉费斯托……一个始料不及的名字闯入我的耳朵。不知不觉间我的口中干得难受。老人告诉我的真相太有冲击性,太出乎意料了。我茫然自失,驱的问话仿佛是远方传来的声音。
“……克拉克。是马丁克拉克没错吗?”
“是的,命令没收杂志的是马丁克拉克中尉,实际现场指挥的是沃尔特费斯托大尉,局长是这么说的。”老人断言,其语调中不带半点质疑的余地。
“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不过,从战中的那次小事件,到这次你们给我写信为止,当中仅有一次,亨利杜尔涅这个名字传到过我的耳中。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了。战后,南法通信的编辑部转移到了巴黎,原主编是我的旧友,某日我收到了他的信。信中说,突然有名青年到访他家,自称是亨利杜尔涅的儿子,说他知道所有实情,恳求我的朋友把那仅有一本的,登载着他父亲论文的南法通信让给他。据这位青年所说,杜尔涅果然还是在战时的集中营里死去了。这封信就是我收到的最后消息,我的朋友不久后也逝世了。”
原来如此,我到访南法通信的原主编家中时没法找到这期杂志,原来是因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