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名字是?”驱问道。他的语调罕见地认真,让人心生恐惧。
“在难民营,人们叫他尼可拉伊利奇,不过,当然是假名吧。”
尼可拉伊利奇……那人是俄罗斯人吗。
“见识过那个男人组织策划的可怕、阴险的事件之后,人们开始背地里叫他恶灵尼可拉、死神伊利奇,可是我并不觉得他是苏联人。他是俄罗斯人的话,可能是逃亡者的二世、三世了吧。”
驱那时真的差点儿就被杀了,他如此认真也在情理之中,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异样。
“尼可拉伊利奇……”
驱低声沉吟这个名字,之后缄口不语,俯下头去,脸色僵硬,令人恐惧,仿佛沉浸到某种深深的思索之中。似乎受到驱这份顽固的沉默的影响,西蒙娜鼓起勇气般地说了下去:
“矢吹先生,我还是得问你,不得不问你。像你这种深刻地体验过那件事情的人,为什么还能杀人?到底为什么你要杀了可怜的马蒂尔德,那位可怜的,在泛滥全世界的恶之洪水面前变得神经错乱的女孩。我完全不能理解,真的无法理解。”
西蒙娜说的“那份体验”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我没法从上下文之中推断。驱紧皱双眉,缓缓抬头,视线笔直地指向西蒙娜的脸。他的脸就像石雕的面具,也许这是他紧张时的表情,可还是让人生畏。那双仿佛宇宙深渊,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散发出绝对零度般的可怕寒气,就连在身旁的我也不禁手足发冷。西蒙娜正面迎向驱无言的凝视。
西蒙娜眼都不眨地盯着驱,视线炽热得要燃烧一般。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西蒙娜。既不是面带讽刺、神秘莫测的女教师,又不是对被压迫者倾注几近逾越常规的同情和献身,转身对权力展开猛烈批判的思想家,不是战斗在第一线的社会运动家,不是那个异常地苛责自己身体的宗教苦行者,这些我心中的西蒙娜形象,在此刻,当我看见面对驱时的西蒙娜,看见她倾尽全力地想看穿驱那面具般的表情,那份异常的、贪婪的目光时,一瞬间都变成幻影,分崩离析。任何的虚伪、谎言、诡辩,在这视线的面前都不会得到宽恕。它仿佛想将对方撕裂、剥光、粉碎、烧灼成灰。
“驱先生……”西蒙娜说了下去。我已经被她的威严和激情所压倒。“你现在一定要跟我谈谈马蒂尔德。”驱用低沉然而清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到海边去吧。”
西蒙娜继续用那份想夺取对方心里的一切般的目光凝视了驱一会儿。之后,她无言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