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铜山。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徐淮这一大段的河堤整修也基本宣告完工。
这一个月来,整日里接触李邦华和林日瑞等官员,也让陈实深深地为李邦华等几人的品行折服。
从调拨人手,安排劳役,到指挥现场工作,自李邦华以下,所有的新任官员都是认真负责到了极点,没有一个人利用河工大事捞钱。上了河堤后,对下面的官吏们弄来的美食也是全部拒绝,全都和河工同吃一样的食物。
临近农历七月就已经入秋了,一年一度的秋汛如期到来。
很快,陈实就听到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消息。
钦差李邦华住到了河堤上,完全摆出了一副与河堤共存亡的架势。
“钦使,您这是何苦呢。”
“非如此,如何能激励士气。要是这河堤完了,不知要死多少人。”
陈实有些苦恼地说道:“下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您贵为钦差,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朝廷的颜面该怎么办?”
“陈千户,不必再劝说。若是河堤真决口,朝廷的颜面必然荡然无存,多死一个钦差又有何妨。”
陈实闻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刚还觉得佩服这位李钦差,现在却是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货。他陈实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倒好,还非得陪着一起受苦。
苦劝了一阵后,陈实也只得放弃了劝说,这一个多月接触下来,他也算是摸清了这位的脾气,这位就是个犟脾气,认准了一件事之后,一般情况下十头牛都是拉不回来的。
本来前阵子,这帮文官对陈实喊打喊杀就让他心里有疙瘩。经过现在这么一出,陈千户也彻底放弃了和这帮真正人君子深交的打算,他确信了自己就是个俗人,和这帮人是处不来的。
李邦华前阵子都是与河工同吃,这一次他在大堤上睡觉的地方,也不比普通河工好多少。
就算是被皇帝逼急,才摆出个样子来。做到这位这样,也已经是堪称完美。
好吧,也不是每个官员都有李邦华这样高的觉悟,不过钦差都这么干了,他们还能怎样,想舒服或者怕死不敢上河堤,那就等着被人弹劾回家种田去吧。
这一次修河堤,河工和征发来的民夫个个都能吃上饱饭,敢克扣工食的都叫东厂的番子拿下了,征发徭役也是一视同仁,连城内大户也是一个都没跑掉,所有的官员能做到与大伙同吃同住。河工和民夫们,哪能不卖力干活。何况,这一次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乡。
本年度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水,数十万人的辛苦劳作了一个多月,在众志成城之下,秋汛期间徐州淮安这段的黄河大堤总算是有惊无险。
在河督陈道亨的检查下,汛期其他黄河沿岸地方州县也不敢轻视,都派出了大量人手看守大堤,十分幸运地没有决口。
当秋汛结束,水位彻底退到警戒线以下之后,确认整个中原大地都没有地方决口,朱皇帝才算是松了口气。
本来,朱皇帝还有些烦恼,怎么应付那些对陈实喊打喊杀的文官,不过在汛期结束,陈实准备返京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烦恼似乎是多余的。
陈实离开徐州城的时候,被一群百姓拦住了,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儒服方巾的乡绅。
“怎么回事?”
“回千户,百姓们感念千户恩德,送万民伞来了。”
“万民伞?本官何德何能。”
“千户,您就收下吧。”
“好吧,让百姓们过来吧。”
前面几个白胡子老者和老妇这才颤巍巍走上前来,一个发须皆白的儒服老秀才,手里捧着一把长长的红油纸伞。这纸伞跟一般的不同,要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