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相,孙闻斯以子虚乌有之事,攻讦前辅政大臣,如此行事自是孟浪。不过天子如此对待朝廷重臣,怕是有些不妥?”
“孙闻斯攀咬方中涵,强要再启事端,全然不把老夫的劝诫放在心上。如今天子震怒,老夫又有什么办法。当今乃是圣明天子,于门户之争尤为不喜,兆震当以此人为戒。”
恩师这是打算放弃孙慎行了,只怕这样人心就散了啊。不过,上回被教训了一番后,这位就不敢再违逆叶向高,翁正春立刻恭敬地答道:“恩师的意思,学生明白。”
“当今对朝廷弊政可谓是洞若观火,若是徐徐图之,未尝不能中兴大明。就怕…,如今这个局面,为师也是难做。”
翁正春知道自己这位恩师在担忧什么,皇帝求治心切,但是治国这事,实在是急不来。
“恩师不必过于忧心,当今乃是受命之主,日后只会有小挫,届时自然会知晓恩师的苦心。”
叶向高也知道,学生这话大抵上是没错的,皇帝天资聪颖,就算碰了钉子,以大明的家底,江山社稷也不会出大问题,到时候他自然知晓该怎么治政。
“但愿如此吧。”
两人闲扯了一会后,又谈到了刘一燝和韩爌。
谈到韩爌和刘一燝,一想起前阵子发生的事,叶向高就有点不淡定,他的养气功夫不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回却是少有的地表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情绪,聊着聊着就愤恨不已地说道:“韩虞臣此时大概以为,他坐收了渔翁之利。这帮老西,算盘倒是打得精!刘季晦此人,从前便没有什么眼力,如今这番押注,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翁正春闻言不敢说话了,他也意识到自家恩师有些失态,也不敢继续深入地谈这些问题。
臧否宰辅也不是他翁正春能干的事,那会让恩师觉得他狂妄。他很清楚,上次孙承宗的事情,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对自己非常不满。
本来,很多人都以为,叶向高会酝酿一波反击,不想这位首辅却是权当事情没发生过,完全没有回击的打算。
尽管这么干,完全是坐视盟友去死,让自己的权威大打折扣。问题是,在一个敢理直气壮地自称自个受命于天,摆明是想要干大事的皇帝面前,再去当一个强势首辅,那不是作死么?
叶向高也不是个傻子,皇帝这一串的举动,分明就是奔着他来的,他能在万历朝独相那么多年,可不是因为他真的能如自己吹牛的一样,强压了万历一头,他只是媚上得比较有技巧而已。
一开始,叶首辅是以为皇帝不过是个小年轻,自己独相多年肯定压制得住皇帝,又有韩爌那个居心叵测的和东林那帮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有些得意忘形,现在他发现自己被坑了,当然是要及时转变向皇帝示好。
叶首辅服软了,朱皇帝当然是欢迎的。反正他觉得,换个首辅局面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反而会挑起更加不受控制的党争。
叶向高入阁之后,东林党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强势盟友,酝酿的这一波反攻倒算,在孙慎行下台后,也算是彻底偃旗息鼓。
齐楚浙党对此自然是欢欣鼓舞,正在酝酿下一波的攻势,准备要把东林邪党驱逐出朝堂。
这帮成天互相指责对方都是奸邪的官僚们,其实都不知道,皇帝是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的,在皇帝眼里,他们双方大部分人都是奸邪,名字都上了抄家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