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这次回京,除了述职就职,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参加昭皇室各位世子郡主封典。几年在外,家里男儿也大了,是时候带他们出来走动走动,认识认识各家孩子,更重要的是定下长子谢宥一婚事。
昭帝萧越膝下子女算得上单薄,至今只有三子两女。幸好单薄,公主郡主他是不敢高攀也不敢结亲的。
前朝驸马十个倒有八个婚姻不幸,江陵城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娶十头猪,不敢娶公主”,虽说娶公主可以享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但世家大族却都“辞疾不应”,碰上皇帝问年庚更是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
某朝有个哥们,收到皇帝想招他做驸马的圣旨后十分硬气的回了皇帝一封《让婚书》,道陛下把公主赐给臣,臣又喜又怕。喜的是天恩浩荡,怕的是世事无常,自大周分裂以来,凡是和皇室有牵扯的家族要么辉煌要么衰落。臣惶恐,不敢承受这么大的福分,害怕高攀折寿,请皇上收回成命。
然后这哥们最后还是娶了公主,后半生在围墙里捶胸哀嚎。
谢陵想到这儿,算了算颇有几个郡主年纪和宥一年纪相仿,再想想烤羊排都吃不香了,眉头紧锁一脸沉重,慌的谢夫人连忙问询。
这厢谢家兄妹四人跟着宫人去永始宫拜见姑母谢太妃,谢定一谢苇一叽叽喳喳不停,谢宥一微皱眉头,“宫里肃静,你们安静些,看看你们二哥。”
谢慎一微笑不言。
谢慎一自小安静,身体孱弱多病,谢定一常形容他二哥是个美人灯,一吹就破。
谢定一笑嘻嘻,“好的好的。”
没走两步又和苇一笑闹不停。
谢宥一暗想,刚看小郡主难过非常,不知现在如何了?苇一都是这样,可想这几年来京中世家子弟如何排斥她,不由得微微心疼,那双盈盈含泪的眼睛,娇怯怯看人,让他一想起便莫名愧疚。
沉思间四人已至永始宫,掌事女官苏瑶携着宫人忙迎上来笑道,“几年不见,大少爷可长高不少,二少爷也长高了,三少爷还是这样顽皮。”
苇一不识得苏瑶,只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睛瞧她,苏瑶俯身摸着苇一肩膀笑,“这定是小姐了,你可没在京城出生,你三个哥哥我都抱过,就没抱过你。”
苇一来回打量,歪头奶声奶气清脆又果断的道,“我不识的你,不许你抱。”
苏瑶大笑,“和三少爷小时候一样样的。”
谢定一拉了苏瑶衣袖,“阿嬷,我去凌州这几年可想蔚初哥哥了。”
苏瑶笑,“蔚初时时问起你。我前几天说三少爷快回京了,他嘴上不说,其实高兴的几晚上睡不着。等会拜见完太妃让他见你。”
叶蔚初是苏瑶独子。苏瑶在十八岁本该出宫的时候未出宫,嫁的夫君正是自家主子爷谢陵一手提拔起来的前朝警卫司副司长叶孤水,叶孤水如今调任到长州镇守,叶蔚初便留在宫里作了太子伴读。
谢定一闻言欣喜不已,忙慌慌拉了苏瑶去拜见太妃。
谢太妃闺名谢阮宁,是前朝高帝嫔妃,谢陵二妹,因谢家扶持新朝有功,破例留在宫里,谢太妃几次上书想去山里清修,萧越未准,道太妃素来体弱,山中苦寒,不如留在宫中休养,谢陵知道妹妹这几年确实身体每况愈下,也不忍心她去山中。
几人进门,侍女忙捧了蒲团依次放好,谢宥一兄妹四人恭敬请安。谢阮宁保养得宜,虽略显恹恹病态,但着实是位标志美人儿,见侄子侄女请安,忙请侍女拉了四人起身。
谢苇一打量四周,端的是典雅非常,却自有暗暗贵气,她知道榻前端坐的富贵丽人是自己姑姑,却也意识到不能像家中一样放肆,只端坐了滴溜溜看三位哥哥。
谢太妃看侄女伶俐,不由得心生疼爱,拉了苇一坐在自己身边笑道,“苇一这模样真俊,阿瑶,你看眉眼像不像姐姐?”
苏瑶点头笑道,“可不是像大小姐?我刚还说呢。”
谢阮宁细细问了三兄弟回京途中事,又问学业骑射,点头赞许道,“还算上进,少年易逝,为学需趁早。你们父亲还在太庙?”
谢宥一起身恭敬答,“是。父亲说祝祀完就来请太妃安。”
谢阮宁点头,“你们在宫里玩耍,需要什么吩咐宫人便是。”
看主子说了会话面露疲倦,苏瑶领了这兄妹四人下去,外面等着的叶蔚初遥遥朝谢定一招手,“定一,这儿!”
谢定一手舞足蹈跑去和小伙伴拥抱在一起,苇一最喜人多,看几个小哥哥热闹,忙小短腿跑了去跟着她三哥。
谢宥一只得安顿三弟道,“好生玩耍,莫要生事。”
谢慎一也道,“照顾着妹妹。”
话音刚落,一群孩童已跑不见。
永始宫最多桐树,满园新绿,兄弟二人捡了墙根处一石桌坐了,苏瑶陪着他们说话,又吩咐侍女端茶点来。
三人又细细道了分别后事,苏瑶叹道,“太妃总说这里已不是家,哪有一直住别人家里的?咱们这皇帝又怜太妃多病体弱,不准搬了去外面。我看这次太妃是铁了心让二爷说情。”
谢宥一道,“何不在外面寻了舒适屋舍让太妃住着?”
苏瑶道,“太妃是皇家人,出宫便只能入寺。”
三人正说着,一群宫人拥着荼蘼花架下那绿衫女孩浩浩荡荡进门,灵璧一眼便瞧见墙根的二人,顿时小脸微皱,气恼道,“阿嬷,这两人怎么在太妃宫里?我不喜欢他们,快让他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