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将帖子奉给萧越,转头问靖惠王,“四叔,怎么没见五表兄?”
靖惠王正端杯吹茶,闻言皱了皱眉头,“那畜牲成日家乱跑,多是和谢家小子又去厮混。”
萧越微笑,“谢家老三甚是机灵,多锻炼锻炼倒是个可用之才。可惜了谢家老二,挺稳重个孩子,一场风寒竟没救治过来。励之还小,成家后便好了。”
靖惠王道,“臣弟也这样想。只是太子未婚,励之不好先娶妻。”
萧越道,“钧之刚满十八,朕想明年给他定了。王弟可有合适人选?”
靖惠王沉吟半天,“太子妃不可草率,容臣想想。”
皇帝不开口,靖惠王可没傻到先开口。
萧越饮了口茶,“朕听说温家小女才貌双全,娴静淑雅,性格也好,王弟觉得呢。”
靖惠王大喜,“可是温韬女儿温宁温惠?”
萧越点头,靖惠王甚喜,“臣正想说臣颇觉温家二小姐不错。”
萧越微笑,“如此甚好。只是一门嫁两个女儿入皇家,难免树大招风,虽说温韬恪守本分,只怕有人怀揣。不若将温韬工部实职革了,给他拣个清贵差事,明年即使婚事定了,也不怕人说荣宠过胜。”
“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
靖惠王笑呵呵道,“昭宁和敏行也该找婆家了。两位侄女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四叔先替你们留意着。”
昭宁温婉一笑,“全凭父君做主。”
敏行正不知如何回答,萧越开口,“朕还想多留她们陪身边几日,不急。朕去看看刚送来的帖子,可有要同去的?”
靖惠王自知自己失言,忙道,“臣弟还有要务处理,就不同去了。”
昭宁摆手,“我看会书,妹妹同父君去罢。”
侍卫搜来的卷幅出乎他们预料,岂止是怀贞说的一二,而是整整十二幅。真草隶楷行,不算最先书的,十一种笔法转换自如,萧越叹道,“我听说南萧北元,神似他未必如我,形似我却远不如他。”
敏行款语道,“天下谁岂能事事精通。”
“也是。明儿你随我去会会这怀贞世子?”
“方便么?”
“没有什么不便。”
话拐回来说元恪。
这年元恪将将弱冠,一好山水二好字画,天下十停走了有六七停。今年他第一次代表北朝来南朝进行友好国事访问,江陵城他是很喜欢的,北朝干寒,首都一路从草原迁到如今的洛州。
北朝汉化的这些年,用汉臣,行汉礼,着汉服,说汉语,贵族怨言极大,废太子就是反对汉化谋反被赐死。
元恪倒是很喜欢汉人文化的。
这天他只带了一位贴身侍卫沿街走走看看,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幅行楷前,不由得暗叹好字,这恰是萧越一行人刚写的,不过萧越几人写完就走下普济桥,寻茶楼避暑去了,普济桥刚好挡住了他寻觅的视线。
元恪越看越是喜欢,他临摹过南朝皇帝萧越的字,和这字简直如出一人,右侧的小楷清婉灵动,可惜略带病容,却也无端多了别致韵味,他后来形容是婉然如清风,能得怀贞肯定,可见敏行一手字写的确实好。
他人看三人笔法迥然不同,他却知其实师出一脉。他想多得几幅墨迹,一来回去后可在寝殿赏玩,二来充实他编纂的《章集聚览》,心下略思索便有了一计。
他将敏行那句“应待东风赏新晴”用各类名家笔迹写了,着人每隔一箭便挂一幅。
下午时分便有差人沿街将他所写的十二幅卷轴依次收了。
彼时元恪正在二楼自饮自酌,打眼瞥见有人收字,他就知道怎么找这写字的人。
好整以暇的尾随不久,便到了一处所在,正门紧闭,两位差人从小角门进去,他抬眼一看,敕造靖惠王府六个大字厚重深沉。
唔,真是好字。
他怎么就确信写字之人必会来收他写的呢?这里不得不说元恪真是刑侦推理技能一流。
萧越三人写字的位置在广济街三分之一处,日在隅中,可见此三人是刚逛不久,这女孩字带病容,估计弱柳扶风不能长久行走,想来是不胜酷热寻地方避暑喝茶去了。
过了普济桥,恰是江陵最好的几家茶楼聚集地。他断定休憩完这几人肯定会接着逛。
沿街一写即归政府所有,平民不得私摘私取,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有能力将他冒名写的这些字收起来,就算不是收字之人写的也无妨,他只要坐等收字之人把写字之人找出来就行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还是把可能性稳稳压在了第一种上。
南萧越北元恪。萧越工于书法和他齐名,他见过萧越的字,风骨清劲。
元恪做的第二件事是投帖到靖惠王府。
敏行准确的记下了这天,她第一次见到怀贞这天,太清十五年六月初七。
南苑是江陵城最大的公园,风景优美景色怡人,南朝专门辟出来一方供来往外交大员下榻。
此时元恪正靠在游廊边闲闲散散的拎了壶酒自饮自酌。
窗外是碧沉沉荷塘,他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脚步声,元恪回头,微微一笑,真是艳若桃花,满室生辉。
敏行有些恍神,不自觉偏了视线。
见两人进来,他放下酒壶,正襟而拜,“燕元恪拜见皇帝。”
萧越笑道,“不必多礼,朝堂正式会见你再拜不迟。诸礼今日随意。”
说罢定神细瞧,笑道,“怀贞世子果然风华无二。你若是美人,朕定要千方百计掳了来,金屋藏之。”
元恪心下道,听说南朝皇帝不拘俗礼,果然是平易近人,很对我脾气,遂点头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敏行嘴角弯弯。
气氛一打开,两人都卸下心防许多,从山水到书画道法棋射,一番思想火花碰撞,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