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书上写,梅花之影,妙于梅花,想不通花影如何能妙过花的绰约呢?可今晚就着烛火,他细细打量,人妙,影更妙。
月下山河之影,又怎及她闲坐之影呢。
谢昭容眼风里瞥见他穿了正服,知刚下朝回来。
“杜工部沉郁顿挫,忧国之危,三吏三别,字字是血。盛世造就了李青莲,乱世成就了杜工部。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试看古今至文,皆是血泪所致。
萧越听她说完,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谢昭容道,“我能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陪她猜花签赌书泼茶消磨时间的朗朗君子,也是翻手云覆手雨杀伐果断的帝王。
她早知道他修定江堰用意何在,如今决堤,倒成全了他。
数万rn离失所,苦苦挣扎在洪水里,实在太有伤天和。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两人打住了这个话题。
萧越手搭在她羸弱的肩膀上,“我陪你去散散心罢。今晚十六,想来月色很好。”
谢昭容听他这样说,这几日连同午间的怒气全激了出来,拂掉他的手,起身冷笑,“臣妾可不敢再乱走,怕又碰见陛下哪个宠妃,说臣妾狐媚祸主,祸国殃民,没由来添气。”
嗯,她可算发脾气了。
这就不用一直担心她什么时候发脾气了。
听她自称臣妾,知她已怒极,萧越耐着性子哄劝,“盎然年幼,她说话不必放在心上。你要生气,我让她来道歉,以后避着你就是。”
谢昭容冷笑道,“好一个年幼。年幼的都这样想,年长的还不知怎么想。你将我留你身边,问过我愿意么?无端被你玷污,落的个狐媚祸主,我不想流芳百世,也不想留名史书!”
听见玷污两个字,萧越薄唇紧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养尊处优,从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骂过,自己的用尽心力迁就,原来她这样不领情,这样误解自己。
他为什么大费周折的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都是因为喜欢。
身为帝王,有太多的不得已,能将就便将就,可这一次,他想由着心一次。
踏遍山河去看万里壮阔,不如花间月下看她一颦一笑。
萧越不想和她再争辩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冷着嗓子道,“你明知朕最近在同你怄气,从未叫妃嫔侍寝,你却私自给朕翻牌子。朕同谁睡,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谢昭容一脸厌恶,“随你。陈婕妤辱我也不过是看你天天来我这气不过。有劳陛下多走两步,移驾摇光苑。”
萧越恼怒,想同她分辨,又怕她更厌恶他,“多谢你成全盎然一片想念之心。朕这就去,顺了你的意!”
萧越这几日正烦心,来咸池宫才能稍微痛快点,不去想朝堂纷繁,听她这样噎他,不由得也动了气,拂袖便走。
听得里面争吵,宫人都相对咋舌,不知如何是好,看萧越怒气冲冲出来,夏渊忙上前去紧跟着。
“去摇光苑!”
夏渊忙使了眼色,让小内监快跑去陈婕妤处知会她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