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转过头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怎么说话呢？”卫琳吃了一痛，不禁咧着嘴发出“呲”的一声，边揉着脑门又顶风而上：“本来就是，自从石小姐失去消息，你查了大半个月，没有半点音讯，就开始自暴自弃，喝醉酒了事……”

随着杯子碎地的声响，罗绮大吼了一声，“别再说了。”希萍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拿着披风站在他们身后三四步远的距离，紧咬着嘴唇，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她看着那个青梅竹马的七尺儿郎，第一次见他对卫琳大发脾气，迈出的脚不知是该收回还是前进？

罗绮抚了抚额头，把整张脸埋进手掌心里，哑着嗓子说道：“卫琳，你不知道，生命很短暂，但人生太漫长……”卫琳心里一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了许多话都被他咽了回去。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只觉得肩上重了几分，罗绮下意识地摸向肩头，触碰到一只女人的手，却没有女性的柔软，很多地方磨出了粗粝的茧。那只手很快从他手掌心里抽离，他回头一瞧，才发现是希萍。

希萍看着他莞尔一笑，眼睛里带着晶莹剔透的光亮，小巧剔透的鼻子下有一张樱桃小嘴，笑起来的时候总会露出可爱的老虎牙，叫人不觉心安。罗绮恍然后觉，他好像才看清从小追着他玩耍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才想起来这些年她们母女俩为操持罗家，洗尽了铅华，永远只是一身粗布衣裳。对待身边的亲人，他似乎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们。

罗绮站起身来，把披风披在希萍的身上，认真地系好。希萍一个劲儿地推拒，不停地摇摆着双手。罗绮不理睬她的拒绝，朝卫琳说道：“你去唤金桂婶子，我去牵马。”

卫琳立即从凳子上跳起来，怀疑地问道：“少爷，你是说……我们要一起出去？”希萍也停止了比划，安静地看着罗绮。见他们如此殷殷望着自己，罗绮勉强笑了笑，大声说道：“废话，还不快去接人。”卫琳和希萍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就激动地跑了出去。希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的手捏在披风的前襟处，内里有一个绮字，那是她趁母亲熟睡后偷偷缝制上去的。

里面的一针一线都藏着她不能言说更无法逾越的少女情怀，但她心里没有一丝不高兴，只要能真心实意地默默付出，就了结了她这辈子的愿。从她对罗绮产生异样的有别于原本的兄妹情愫开始，便怀揣着一份自知之明，长久以来都克制得恰到好处，罗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勤恳而又腼腆的烧饭小丫头早已心有所属。

罗绮就穿着那天他为希萍披在身上的披风，可他从不知内里的玄机。他凭栏良久，登高楼不过是寻许久不见的她，但似乎这个办法太蠢，哪有人是守在原地就会重逢？他心下恻然，意兴阑珊地望着羞涩于花间树后的情人们。因为是正月十五的缘故，花灯通明，街市如昼，恋人们以为觅得了一方隐蔽之处，可以肆无忌惮地互诉衷情、浓情蜜意，却不知高楼之上另有窥探者，茕茕孑立，将他们难得表露的如糖似蜜尽收眼底。

罗绮一脚踏在细长的围栏上，弯曲起修长的腿，另一只脚擦着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他对楼下的美景美人看乏了，微闭起眼来，嘴里喃喃，哼着不知从哪个烟花之地听来的小调。悬挂在各层楼上的铃铛与风一起吹奏出美妙的乐章，为这段靡靡之音轻轻伴奏。

楼梯口传来木板老旧的吱呀声，他缓缓睁开眼，卫琳刚好爬上最后一级木梯，胸口还有节奏地起伏着。“少爷，你叫我好找。”罗绮一个转身，跨下阑干，问道：“找我做什么？难不成缺银子买花灯？”

卫琳却没心思听少爷的玩笑话，直接表明了来意：“出大事了，有人要造反！”罗绮来不及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奔去，狭窄的楼梯不但倾斜地厉害，还因年久失修，有好几处断裂的痕迹，一个不小心就有踩空的可能。

其实卫琳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原本和罗绮分散后在闹市里闲逛，挤在人堆里猜灯谜。运气很好，十道有九道谜题都被他猜中了，围观人群中不时有人毫不掩饰地赞扬他。

正当他掂着头一次靠智力取胜得来的奖金，腹诽着去哪里喝上一杯时，不经意间听见了匆匆走过的两名巡夜兵的谈话，才知南城附近发现了敌军预警。他不及多想，慌忙跑来告知罗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