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我这人记性不大好。”高行空将酒囊里的酒尽数倒在了地上,酒溶入泥土里,很快就干了。“怎么办?想喝酒都没得喝了。”他转过头来问罗绮。
罗绮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回答:“你救了我一命,我请你喝酒。”高行空捂着肚子,嘴角往下一撇,摇了摇头道,“我现在酒瘾犯了,难受得很,恐怕你远水救不了近火。”
“前面不远有个废弃驿站,酒窖里还藏有不少好酒,我可以带你去。”说着罗绮终于站了起来,手上的铁镣发出叮叮铛铛的清脆声响,他走到身上满是血污的瘦子跟前,看到那双惊骇恐惧的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永远也没有机会闭上了。罗绮蹲了下来,没有理会那双眼睛,双手一同在瘦子的衣兜里、裤腰带摸索着,却一无所获。
“别找了,钥匙在我这里。”高行空把钥匙抛给罗绮,“你究竟是什么人?”罗绮快速解开了镣铐,活动着手腕子,看着有些深不可测的高行空问道。
高行空满脸笑意的与罗绮对视一眼,又仰头望向浩瀚天空,沉吟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虽然高行空只说了四句古诗,但罗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再追问,拱手施了一礼,诚挚的邀请道:“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不成英雄也罢,可这陈年好酒不可辜负。”
“好!愿随君前去,痛饮它三百杯。”酒果真是好酒,三大坛子的陈年绍兴女儿红很快就见了底,因为没有碗,两人就直接抱着酒坛子灌,罗绮从来没见过这么能饮酒的人,酒入喉却不见喉动,似是倒水一般直直的下到了肚里。陈年之酒后劲必大,可高行空喝完两坛子酒后,依然面不改色,愈发的神清气爽,只是话变多了些。
高行空躺在屋脊的瓦片上,一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抱着一坛酒,惬意舒适的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哼哼唧唧喋喋不休,“我有几点困惑,想请教请教,其一你怎会晓得这驿站之中藏有好酒?其二这驿站虽废弃,可与那片树林相距不过十余里,为何不在这里过夜歇脚?其三你既知自己今晚有难,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其四……”
“打住。”罗绮直截了当地打断高行空继续问下去,看着笼罩在乳白色薄雾中的远山淡影,只觉一切如梦似幻,飘渺不定,“你虽救了我一命,可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问这么多不相干之事?”
高行空晃了晃酒坛子,“我们现在可是酒肉朋友,理该谈些小道八卦来应景不是?”罗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们若是朋友,却连对方名姓都不知?”高行空哈哈一笑,伸出食指仰天一指,“嗐,原来是为这个,告诉你也无妨,高行空便是小生。”
罗绮深呼吸一口气,凑近到高行空眼前,不敢置信的左看右瞧,“就是那个‘判官书生’高行空?”高行空被他看得竟不觉有些脸颊发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才说道:“除了那个高行空,天底下还有几个高行空?”
罗绮像捡到宝贝似的开怀大笑起来,他屁股挪上前一步,紧握住高行空的手,激动万分的说道:“早就听闻侠士事迹,今日总算见到本尊了,如蒙不嫌弃,我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高行空被罗绮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忙大喝了一口酒以定神,一双殷切期盼的眼眸就这么紧随着他,不放过一丝细枝末节。看来太出名也不是多好的事儿。
他明说拒绝似乎太过无情,还是决定采取迂回策略,边慢慢拉回自己的手,边笑嘻嘻的回答道:“你我见面不过几个时辰,会不会太快了些?”罗绮又挪上前半步,“你我相见虽短,然我钦慕你已久……”
“嗯?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吧……”高行空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诧异地看着罗绮,罗绮连忙摆摆手,笑着解释道:“失言失言,是钦佩、仰慕已久。”
罗绮转念一想,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私事吗,我全告诉你……”罗绮欲再往前挪一步,却被高行空极力阻止了,“你别过来了,就坐那儿说,也不晓得几日没沐浴梳洗了,浑身都臭哄哄的。”
“好,好,好,我坐远些就是了。你可听仔细了,其一其二可以连起来说。这里本是北直隶与京师交界口最热闹处驿站,约是在四年前却遭到了一伙匪盗洗劫,当时有一位地方官员升迁北上,带着家眷夜宿在此,不想陡生变故,仕途没了,连一家性命都搭了进去。但听到此砍柴者说,官员小女儿幸得他人相救,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