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一甩袖子转向别处,故意乜斜着眼睛看他,“哼,不知是谁起初嫌弃这办法幼稚俗套?其实越是俗套之法,奏效越快。但你是聪明人,事先怎不多加调查一番,险些把命都搭上了。”
罗绮本已将这事的由头抛诸脑后,被秋姨这么一责问,他才又想起站在门外的那位罪魁祸首来。
卫琳的性子虽是散淡了一些,与自己相伴日久,兄弟之情早就甚于主仆之分。家中每一遇事,他总比谁都上心,令人纳闷的是,这一次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回想起来,这几日卫琳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一出去便是大半天,回来后常是不经意间傻笑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之生动,当时只觉得新奇,并未做任何深究,现在看来,其中可能藏了什么猫腻。
罗绮先将失误的过错一力承担下来,“秋姨说的是,我一定面壁思己过。”
秋绮棠看了看这张全无反省之意的脸,外貌虽相像,到底心性不能复刻,不似他老子那样爱把忠孝节义摆在首位,假如当初他肯抛弃掉那些累赘,结局就大大的不同了,可惜根本就不会有假如,他不容许自己存半点私念。
卫琳从外推开房门,秋绮棠没有再说话,径自离去。
罗绮眉毛一挑,朝卫琳投去一瞥,嘴角斜挑起一抹笑意,明日他倒要看看卫琳这小子到底背着自己在外做了些什么?
对于这一疑惑,另有一人也欲一探究竟,不同于罗绮的后知后觉,石云岫早在去偏院探望紫菀时,就从蛛丝马迹中觉察出不对劲,但一时又找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打算次日再去窥视一番,又因英娥姐的事搁置了下来,这一搁就到了清明节后。
好在英娥姐的事情有了几分眉目,就等着牡丹花会之日到来,让赵孟瑶去会会那个吏部郎中。
说起这件事端,还要打赵孟瑶那讲起。自赵孟瑶回去后,果真私下里托人去牢狱之中打听消息,来人回报狱中却有黄吉儿的妻子,名字相吻合,根据形容样貌,也与石云岫描述不差上下。
除了宅内日常事务的照应外,赵孟瑶便将心思花在了这件本与她毫不相干的事上,她借探病之名欲同石云岫商量下一步计划。
不料接连几日阴雨绵绵,赵孟瑶等了几日,不见转晴,一则自己耐性失了大半,又担心石云岫等急,也就不顾风雨,乘了一顶便轿直奔石宅而去。
门房见是赵家的便轿,早就卸了门槛恭候,到了一道垂花门前,赵孟瑶下得轿来,随行的侍女与近前伺候的老妈子说明是去石云岫屋子,便有小厮上前打伞。穿过中堂,转过正厅大院,再往内是家眷住所,一般仆役不好随意走动,另有几名年轻小丫鬟接替小厮引着赵孟瑶往小红楼行去。
石云岫方穿戴整齐,出得门来迎面就听小丫鬟来报,“小姐慢走,赵家三小姐来了。”石云岫心想着她冒雨前来,准是为了上次那事,索性在门口等候赵孟瑶。
过不多时,楼梯上就传来脚步声与环佩声,石云岫忙趋向前,见正上楼来的赵孟瑶穿着一件杏色八团如意花卉锦缎褙子,头上簪着一对最时兴的点翠金钗,便低声唤道:“雨天湿滑,当心脚下。”
赵孟瑶抬起头来,眉眼一笑,“几日不见,看来已大好了。”
石云岫拉住跨上楼梯的赵孟瑶,和她热络地说起话来,“是啊,多亏有金创药,我才少受些缠绵病榻之苦。”
“那你可要好好酬谢我赵家哥哥才是,为得这几瓶小东西,哥哥费了不少心血,光是车马费,就是一大笔开销,其间指不定还拿了家中什么宝贝送人。”赵孟瑶大剌剌在软榻上坐下,几上的紫铜香炉静静地吐着袅袅香烟。
随即赵孟瑶觑眼瞥见彩绘屏风旁斜斜横出几根细溜的黑签子,只这一瞧,她便会心一笑,对这投壶器具再熟悉不过,平日里自己和哥哥玩闹时也常少不了它,估摸着是连日来困于斗室之中,石云岫百无聊赖,就拿这玩意儿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