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第二位女子已经坐到了珠帘后头,黄吉儿指着台上问道:“杨公子,这位呢?是不是花魁?”
杨晞维往后仰了仰,端起酒杯道:“欸,我还未看到模样,怎好下判断?”
罗绮抓住这话头说道:“刚才是谁说不要对他人轻易下定论的,轮到他自己了,倒要对别人来个盖棺定论。该罚,该罚。”
说着便托着杨晞维手里的酒杯往嘴里送,杨晞维被灌下一杯后,反而痛快地笑了起来,罗绮也跟着开怀大笑,伸手抓住经过身边的龟奴道:“再上酒,一定要好酒。”
杨晞维拿起酒壶把剩下的酒都倒进了罗绮和自己的酒杯里,“这杯算是还礼,来,请罗公子满饮此杯。”
就在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当儿,赵府里的推杯把盏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前厅后厅、西花厅东花厅、翡翠厅秋落厅,全都摆满了酒席,高朋满座,笑语喧哗,座中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脸上都是差不多的笑容,轻声谈论着观礼时的情形,或翘首望着新郎官赵仲轩,心内腹诽着等他过来敬酒时说些什么话。
赵仲轩原本就仪表堂堂,加上今日是做新人,眉梢眼角尽是喜色,又连饮了几杯酒下肚,更加面色红润起来。
他合不拢笑嘴地同宾客们敬酒,听着那些恭维的祝福话,心内却想着早点回到石云岫身边去。偏是宾客太多,又各个殷勤,要和他饮酒。
他总得要把礼仪周全,故而每每敬过酒后就点头笑道:“今日宾客众多,怕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过会还有好戏开场,请尽了欢娱再走不迟。”
这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同赵仲轩附耳说道:“那边要看新娘子的女客们,已经被小姐请走了,现在随夫人过来的丫鬟们正伺候夫人用饭。”
赵仲轩听了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下去吃喝去了。
他刚和小厮说完话,就有一位与他年纪相当的贵族子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中拎着酒壶向他敬酒。赵仲轩看他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忙命人送他到厢房去稍作休息。
与这里筵开锦绣的热闹相比,新房内显得清冷幽静极了。
此刻屋内只剩下了石云岫和紫菀、彩香主仆三人,因为肚中空空,石云岫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头上的凤冠已被取下,但额上的因凤冠留下的勒痕十分显眼。她原本以为只是拜个天地而已,很快就能结束,不曾想会有那么多的规矩。
当她被喜婆扶下花轿后,踏上青布条,只觉得眼前周围全都是人,每走一步,红色的人影子就从眼前层峦叠嶂般的过去,接着她就感到有一双手温柔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又听到一个声音极轻地但也充满力量地响在自己耳边,“娘子,今日辛苦了。”
石云岫心里一阵乱跳,手下意识地想要握成拳,却被赵仲轩一把握住了掌心。她感觉自己糊里糊涂地随着他像是在绕圈,又好像跨过了一个大盆,盆里尚带着腾腾热气,焦灼着人的身体,她以为自己的衣服被烧着了,想要低下头来察看,却因为凤冠弯不下来,索性由它去了。
后来赵仲轩放开了她的手,便有人递给了她一根丝绸质地的红绳,她被人牵引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的周围依然晃动着的全是人和衣服,还有他们的欢声笑语。
终于停下来了,紫菀在她旁边小声提醒着,“小姐,你前面有个蒲垫,是拜堂用的。”
石云岫听到“拜堂”两字,紧捏着红绳的手心里都冒出了香腻的冷汗,暗想着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了。她透过红盖头,看见正对面桌旁的两张披着红布的椅子上空无一人,唯有桌上似摆着两方牌位,想来是赵仲轩父母之灵位。
忽然间鼓乐齐鸣,石云岫被这突如其来的鼓乐弦索之声吓了一跳。乐声吹奏得极其欢快,让人不禁想要跟着起舞,但在石云岫听来,不过是催促她赶快拜堂的信号而已。
片刻之后,乐声就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洪亮干脆的中年男子声音,“女家石氏,良人赵官,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锦以白头之约,有风有化;现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围在厅堂之内的长辈尊者听着这位傧相的良言吉语,纷纷点头表示欣许,唯有一同前来的静苹长公主架着二郎腿,用袖子掩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石云岫只觉得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正当她晃神之际,紫菀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