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母亲和姑姑只要一提到父亲的事情,都要痛哭,都要流泪,仿佛是对命运的控诉,一位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位妹妹失去了哥哥,两个女人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盖大龙受够了周边人一提起父亲的事就哭泣,叹息的事情,他在心中甚至有点恨自己的父亲盖作雄。
他不是恨父亲没有陪伴他成长,而是恨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尽到爱护妻子的责任,出事情后自己两眼一闭,一走了之。留下孤儿寡母在世上受这煎熬和折磨。
所以自从父亲出殡后,盖大龙再没有为父亲哭过,也不许母亲和姑姑哭。
母亲知道盖大龙在这件事情上的暴脾气,每次母亲一哭,盖大龙就会发脾气,所以张起莲都是背地里一个人哭泣。
在盖大龙的婚礼上,当时他就没安排姑姑上台讲话,就怕她在众人面前哭,没想都姑姑盖晓琴看到盖大龙结婚又在婚礼现场哭了,气的盖大龙提起一把椅子就摔了出去。
这一摔,盖大龙出了名了,以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他父亲去世的事。同样亲戚都认为他是个怪人,是个暴脾气。
“哭,哭,哭,总是哭,这都多少年了,怕投胎转世现在都是二十几的小伙子了。”盖大龙狠狠的朝母亲说。
“你这个挨枪的,胡说什么呢,那可是你老子呀……你这个碎老子……说话有哈数吧”大龙妈张起莲收住哭声转过来教训起儿子来。
这正中盖大龙下怀,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摸清在这个事情上对付母亲的办法。别人只要提起父亲去世,母亲就开始哭,盖大龙也不劝,先让母亲哭一会,发泄下情绪。如果母亲继续哭,盖大龙就开始胡言乱语的乱骂,那必定引来母亲的一顿训斥,这样就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让他情绪宣泄完就不哭了。这一招屡试不爽,回回应验。
二黑也控制了情绪,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声音低沉的说:“嬢嬢,大龙,明天我要去拜祭我老辈子。”
“这个行,二黑哥,明天中午我带路,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我带你去盖家祖坟地给我爸烧纸送钱。”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伤心的往事了,你看我一来就惹得你们家想起伤心往事了,不提这些事了。大龙媳妇和孩子呢?”二黑转移了话题。
“下午他二舅爷把孩子带去玩了,小雪刚出门去接,你就来了,这会儿怕也快回来了吧”大龙妈说。
大龙妈话音刚落地,大龙媳妇李小雪抱着孩子回家了。
盖大龙给媳妇介绍了二黑,说这是他们盖家五门的同门兄弟,比他大,从小一起长大的,叫二黑哥。
二黑抱起大龙女儿问张起莲:“嬢嬢,这按咱们盖家的辈分,孩子管我叫老辈子吧。”
张起莲上前哄着孩子,边哄边说:“是的,是的,万代的家门,就是把你叫老子哩”
“好哇,我也当盖家老了”二黑把孩子举子半空中逗孩子。
孩子被二黑逗的咯咯直笑。
大龙妈则教孩子说“叫老辈子,这是你爸爸的哥哥,叫老辈子。”
“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爸爸的弟弟叫叔叔,奶奶你说的不对,爸爸的哥哥叫伯伯!为什么要叫老子呢?”孩子用稚嫩的声音纠正奶奶的话。
在场的人都逗乐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刚才说到老一辈盖作雄的死亡,现场气氛悲沉,现在看到新生一代的孩子,又充满了温情和希望,气氛随即又变的温馨。
“叫伯伯,叫伯伯,一样的”二黑开心的说。
“伯伯”
“唉!再叫一声!”
“伯伯”大龙女儿用甜甜的声音叫二黑,在场的人心都被融化了。
“好好,孩子叫什么名?”
“小名叫呦呦,大名叫盖芷蕙”李小雪站边上说到
“哦,名字谁起的,喊起来很好上口”
“还不是他”李小雪推了盖大龙一下。
“兄弟怎么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有什么讲究嘛?”二黑问。
“也没讲究,呦呦嘛,就是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那位屠呦呦老师的名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萍”出自《诗经。鹿鸣》。盖芷蕙嘛,取自《楚辞》“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希望她长大了,能有番作为,不要像我一样三十老几还一事无成。”盖大龙说。
“兄弟说远了啊,今天重逢,不提不开心的事,我今天做了盖家老辈,很开心。”说完二黑把呦呦放下,转身从随身包里取出两沓整齐的新钱来,塞到李小雪的手里。
李小雪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把钱放在茶几上。
“二黑哥,你这是干什么?”盖大龙急的说。
“拿着,这是给侄女的红包,收着。”二黑说
“二黑啊,你在外面不容易,你这次回来还要花很多钱哩,给孩子不能这么给。”大龙妈在旁边劝二黑。
“二黑哥,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您这么弄,我不知道咱兄弟怎么交下去了,您看您一来,就是给我妈卖这些贵重补品,给我送劳力士金表,又给呦呦两万块红包,您这弄得我们好像合着您现在有钱发了,我们沾您光一样。咱家风可不这样的啊,无论贫穷富贵,是兄弟就拿心来交,拿钱来有什么意思,这世道是缺吃还是缺喝?”盖大龙的暴脾气又开始发作了。
“大龙,你黑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如果不是嬢嬢和老辈子,我……”二黑急切的解释。
“二黑啊,听嬢嬢的话,把钱收了,咱盖家家风可不是这样的,当年的你还小,是条命呀,盖氏子孙,我跟你老辈子帮你是出于一份善心,从没想过有一天让你来报答。今天要是你老辈子还在的话,他也允许你这么做的。”大龙妈张起莲把钱拿起来递到二黑手上。
二黑看到大龙妈满是皱纹,爬满了岁月痕迹,饱受沧桑的脸庞,像儿子在母亲眼前一样,低下头,把钱收下。
二黑像想起什么似的,从一叠钱里抽出二十张塞回大龙妈手里。
“嬢嬢,你看这是咱们的老理,孩子满月我没来,这就当是满月的酒钱,我回来时就打听到了咱盖士送礼的标准,同队同村100元,关系好点的200,300元,亲戚朋友500到1000不等,兄弟1000到2000。大龙结婚,我没来,孩子满月我没来,这两场事情加起来给2000块,总不会多吧。”二黑知道盖士村把“礼”和“理”看得很重,只能用老理来送礼。
盖大龙一家果然被二黑这一招堵得没话说,就不再推迟,收下红包。
一家人就坐在火炉边,边烤火取暖,边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