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是个疯子,但又不是。
我这么说当然有自己的道理。
他清楚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到底有多疯狂,多违背逻辑,但却没有任何愧疚或是懊悔的情绪,任何规则与道德都没办法束缚这样一个人——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是非观:顺应自己的,不一定是对的;但忤逆自己的,一定是错的。
听修泽说,格兰是他的第二十七个徒弟,也是跟随他时间最长的弟子,他是在死人堆里把他捡出来的。
那时格兰只有六七岁大,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里带着死气,若不是他早熟得可怕,我的师父早就已经嫌麻烦把他丢掉了。
我不知道格兰到底经历过什么,也许是最初的弱小,导致他对力量有一种近乎疯狂的追求,因为修泽很强,所以他憧憬他,向往他,到最后这种想法逐渐演变为“替代他”。
可能是修泽太迟钝了吧,根本没察觉出格兰跟其他同龄孩子有什么不同,没有养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教育他,以至于格兰的性格和三观扭曲到像是长歪了的紫藤萝一样随心所欲。
格兰当时拜修泽为师的理由是想要变强,然后打败他,修泽乐呵呵地答应了,随即任由这匹充满野心的小狼崽成长到能够与自己一战的程度,这期间他们玩了很多年的刺杀游戏,时间久了,修泽完全放下了戒备,却不想在几个月前被自己这徒弟动用血契重伤,丢进了庞泽乡的黑沼泽中,直到被路过那里的我一不小心遇上。
“这么多年了,这小鬼从来就没有让我省心过,怕是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消停下来。”看着格兰离去的背影,修泽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也许不管格兰曾经做过什么,修泽都没有把他当成敌人过,起码从我这边看上去,在面对自己这徒弟时,修泽有的仅仅是被背叛的失望,却没有任何恨意。
“不过师父,格兰临走前说的‘占星师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啊?”我关上店门,一脸好奇地问。
他们两人刚刚的话就像是对暗语一样,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修泽拍开我凑过去的脑袋,冷淡地回答。
“师父?”
“干嘛?”
见他没有缄口不言,我知道还有问出来的机会,于是执着地开口:“师父你明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修泽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之前我和格兰游历大陆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占星师,当地人都说他是个疯子,整天在街头游荡说自己能预见未来。”
“然后呢?”
“然后格兰扔给他一袋金币,让他帮我算我会怎么挂掉。”
“喂,他到底是有多盼望你死啊?你当时就应该掐死他啊!”我忍不住打断了修泽的话。
“重点是一袋金币,那臭小子居然给一个疯子那么多钱!他害我们差点连店都住不了!”修泽现在想起这事来还十分不忿。
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和他正常沟通了,只好把话题转了回去:“那占星师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会被自己的徒弟杀死。”修泽回答。
我听后再次沉默了,修泽也没有说话,我们两人就这样直愣愣地互相盯着彼此,最后我叹了口气问道:“之前收了那么多徒弟,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