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绿头苍蝇扇动翅膀撞向玻璃,一下一下,好像不撞得头破血流不罢休似的。
窗户的另一边映出一张憔悴的女性的面容,她一侧的眼眶有一道伤痕,嘴角也破了,正眼神茫然的望着窗外。
她靠近的窗玻璃上蒙上了一层雾气。窗外,并没有什么动人的风景。
这条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巷,在一座表面风光的酒店的背面,只有运送货物的车辆会停放在这里,还有从后厨运送出来的垃圾,在被垃圾车运走之前,也停放在巷子的深处。尽管屋子里潮湿阴暗,住在这里的人们也很少会打开窗户,因为垃圾混合着从厨房里飘出来油烟的味道,会久久停留在家里散不出去,闻久了就能省下饭钱。
几周前,她5岁的女儿看到一辆装着圣诞树的车子停在巷子里,孩子打开窗户想看的更清楚一些,离开时却忘记了母亲的嘱咐,没有把窗户关上。
女人采购回来时,丈夫已经回来了,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家里那台老旧的油烟机被打开了,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声音。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窗户已经都被关上了,房间里的味道也几乎闻不到了。
“是窗户忘记关上了吗?好像味道还好吧,我把油烟机关了?”
丈夫没有回答,她走到厨房,把刚买的菜放到水槽里,顺手关上了油烟机。她打开水龙头,正准备洗菜。头发却被一把抓住了,一股力量拽着她向后倒去。
她惊恐的看着丈夫,他背着光,脸上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副眼镜隐约反光。
她抿紧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双手本能的死死抠住了水槽的边缘。
没有预兆的,一记重重的耳光砸下来,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早就见识过男女体力上的悬殊,也知道当一个成年男人,用尽全力挥拳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她放弃了抵抗,像没有生命的动物被他抓着头发在地上拖行。
女儿惊慌的站在门边,女人对她眨了眨眼睛,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暗号,她在告诉女儿,回房间躲起来。
女人被拖到马桶边上。
“你喜欢闻这个味道是吧。”他把她的头摁进马桶里,她死死的扒着马桶的边沿,用尽全力抵着。没有哭喊,也没有呼救。眼泪早就流干了,乞求也没有用。
他终于放开了她,马桶盖子重重的砸下来,压住了她的4根手指。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一个暴躁的主人,对待一条翻垃圾的狗。
她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瑟瑟发抖。
“把自己弄干净。”他的眼神充满厌恶和鄙视,转身出了门,杨婕听到咔哒的一声,他又从外面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
那个晚上,她一遍又一遍的用肥皂用力的刷着自己的身体,可是不论洗多少遍,她还是能闻到那个恶心的味道。那股臭味挥之不去,在这个家的角角落落都能闻见,在她的身上,也能闻见。
她已经坏了,从里面开始腐烂了。
*
女人回过神来,她想起女儿那天见到的那颗圣诞树,如今已经被装饰一新摆在酒店的门口,树上点缀着金色的蝴蝶结和灯串,女儿每天路过都要在树下逗留一会儿。
她知道女儿上学的幼儿园里,孩子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但懂事的女儿回到家里,从来不会对她提什么要求,这也是最让她心酸的。女儿才五岁,不应该这么早就认为自己不值得得到美好的事物。
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针线、剪刀和一些工具,还有一个做了一半的娃娃。女儿的小书包上贴满了独角兽的贴纸,都是同学送给她的,她想在圣诞节前亲手做好女儿喜欢的玩偶,送给她。
门外一阵喧闹,女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男人十有八九又喝醉了酒回来了。她赶忙起身,走到门边,她不忘确认下女儿已经安然睡下,再仔细关上了女儿的房门。
打开门一阵浓重的酒气,丈夫歪着身子,跌坐在门口,嘴里含糊不清的吼着什么。生怕吵着邻居,女人赶紧扶着丈夫进门。
一进门,杨婕立马蹲下打算给丈夫换鞋,他却一脚踢开她,穿着鞋踩进杨婕每天跪在地上抹干净的地上。
丈夫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往后一倒,两只脚摆到茶几上,差点踢翻了女人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女人关上了门,拿着丈夫的拖鞋过去。蹲下来,替他脱掉脚上的皮鞋。一阵臭味袭来。
多少年了,她每天睡觉前,都会把干净的衣物和袜子放在床头,丈夫出门前会换上干净的衣物,但一双袜子总要穿的像被馊水泡过的一样才会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