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身高堪堪到达他胸部位置的青年,从体型上看,说他能装下两个这样的青年,绝对没有任何夸张成分。
但正是看上去完全对他构不成威胁的青年,正一步步向他逼近,而他也情不自禁地向后面退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我向上帝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络腮胡边退边喊,声音里带着颤抖。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眼前这位青年身上有一种气息,一种自己屠杀猪羊时才会有的气息,更何况,他手里那把弯月形的巨大武器,可比他平时屠宰时用的刀锋利得多。
青年低垂着眼脸,动作缓慢地拿起挂在胸前的十字勋章,放在唇前,用几乎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默默吟诵着:“愚蠢的人啊,不知凶祸从何而来,奢求用可笑的祈祷逃过一难,神命其名为,无知。”
络腮胡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明显不是在说给自己听,于是只能继续祈求:“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人的事啊!”
见青年没有任何反应,仍用那双阴冷的眸子盯着自己,他裤裆处竟升起一股热雾:“我...承认...我有罪!两年前,我...”
他双眼无神,想起那个永远烙刻在自己灵魂上的罪恶夜晚……
劳累一天的他从酒馆里出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暴脾气,这也很符合他屠夫的身份。就在他东倒西歪扶墙而行时,脚下被一团柔软绊倒。
他骂骂咧咧费好大劲才站起来,看清是因为战争而涌入城市的乞丐后,骂了句娘便准备继续走。他并不想与乞丐打交道,因为乞丐买不起肉,而且自从乞丐入城后,他的生意也每日愈下。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活了几十年的他自然明白,生意不好是战争爆发的结果,可他却将气撒在那些与他一样被战争伤害的可怜人身上。
无能的人向来不敢直面惨淡人生,他们往往欺骗自己,生活如此艰难,必然是受了他人诅咒。
乞丐身上散发的那股臭味,让每天沾满血腥的他也不愿意靠近,他觉得,那股臭味远比自己身上的味道难以接受得多。
可并没有被酒精夺去感官意识的他此时竟然没有闻到那股令人讨厌的味道,鼻息间反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停下脚步,看向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衣着不似他往常所见到的那般不堪,虽然说不上靓丽光鲜,但却整洁而干净,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是一名女人!
女人?他想到此时正躺在自己家中那位肥头大耳的婆娘,那是他的妻子,已经被岁月打磨成一个十足的黄脸婆,甚至还不如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
他这样想着,走向“乞丐”,掰过她的脸,虽然布满灰尘,但丝毫不影响那是一张令人心动的脸,她紧闭双眼,嘴唇发白。
他本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乞丐连活下去都困难,哪里会在意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
可第二天他便看到挂在河岸石头上的尸体,女人投河自尽了。
他惊慌失措回家,打算将这件事完全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安慰自己,那女人早晚要死,她的死与自己没有一丝关系。
可无论怎么为自己开脱,那股罪恶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恕自己,直到遇见神父。
神父告诉他,每个人都有罪,而获得宽恕的方式,便是祈祷,在教堂里忏悔。
于是从那以后,从不相信上帝的屠夫,成了在教堂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信徒……
……
听络腮胡说完后,青年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不过握着巨型弯刀的那只手不由攥紧。
他继续对着那枚十字勋章轻轻诉说:“任何理由都无法成为洗脱罪行的证据,神说,无知与淫邪...”他眼脸终于抬起了些,声音也足够让面前的屠夫听到。
“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