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这天晚上,她又出奇睡的不安稳。她又做了一个时隔多年的梦,梦里有很多人追着她,在她身后小声议论。
浑身冒冷汗,半夜惊醒!
许是已经很久没重复做这个噩梦,她有一瞬惊诧。睁着眼睛在暗夜里游离。
夜里静悄悄,屋内幽暗无光,她从床上爬起,轻手轻脚走去客厅倒水。
客厅曾经是父亲短暂的“卧室”,把客厅当卧室那会的父亲已经病得很严重――行动不能自理,生活全是倚仗母亲。父亲没生病之前,母亲容貌靓丽,脸上总是荡漾着笑意;父亲走后,从没见过母亲脸上挂过笑容,就连吉吉,母亲有时候都是冷眼相待,遇到点事情就破口大骂,惹得吉吉在家都不敢说话。
“妈妈一定是需要时间调整自己!”
每当这时她都会安慰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变故肯定在梦里,梦都是相反的,醒来后一切就会和一开始一个样!
她喝了半杯水,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照例是被闹钟叫醒。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从没喊过她起床,即使是将近迟到妈妈都不会到她房间叫她起床――
一开始她以为妈妈只是需要失去爸爸的缓冲期,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妈妈依然如故,像铁了心。
她这才明白,妈妈可能再也不会每天早上来到她的房间喊她起床。
不过妈妈还算仁慈,会在剥夺叫她起床的福利后,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闹钟。于是每天叫她起床的人就不再是妈妈……
她现在已经习惯闹钟的叫唤。但是在刚开始那一年里,因为失去妈妈的督促,她上学无数次迟到,被老师记名字,被同学取笑……
妈妈性格转变很大,不再是她一摔倒,就着急忙慌,也会在她犯错的时候,人未至声先至:“死丫头,毛手毛脚怎么做事情?难道你这辈子都要毛毛躁躁过日子吗?没有脑子吗?做事情之前需不需要动动你的脑子?脑子没发挥作用,要不就不要脑子了好不好?”
她撇嘴,觉得很委屈。
妈妈变得太陌生了,那段时间她讨厌极了妈妈,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在她刚刚失去爸爸,对她的态度就来个八十度大转变?
有天夜里她哭醒,不知道夜里太静还是隔音不好,她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都能听到妈妈的叹息声。叹息声很浅,几乎是从心底发出来,但是她依然如遭雷击,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和妈妈都是因为生命里一个很重要的男人的离去,彼此失去羽翼,都需要逼着对方变坚强!
那个晚上,窥探了妈妈内心的柔软的她,彻夜难眠,心里不会再怨妈妈,对自己却有了重新审视: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在班上什么班干都不当,什么活动都不参与;老师没有特别重视,同学没有特别依赖;妈妈以前从没拿成绩评价她的好与坏,于是她就一直懒散!
如今,爸爸离世,妈妈对自己的挑剔和要求与日俱增,有时候的要求衍变强迫,一切转变让她无所适从,她心里有了焦虑,但是焦虑并不能让她迅速学会生活技能,她自己依然每天犯错:西红柿炒蛋她永远不知道应该先炒蛋,还是先炒西红柿,或者两者一起。
一个人站在厨房里,一手抓铁铲,一手握鸡蛋,却迟迟下不去手。
只记得夜夜哭醒,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某天早晨醒来,她感到自己身体的异样,起床时头昏脑胀,她以为自己感冒了,接着下床险些跌倒,慌乱中她的手扫过桌面的水杯。水杯是玻璃杯,她甚至能想到水杯落地,会发出的破碎声……然后妈妈推门而进,骂她笨手笨脚!水杯摔落之际,她心存侥幸,还是在心底轻呼了一声:“水杯,水杯,快别摔出声音,快别摔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