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约尔里夫继续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他放缓脚步到和我并行的速度,侧过头对我说:“第一种脱身方法刻意演示太过麻烦。但好在我今天有一门入侵任务,所以我们可以以此练习。”他打了个响指,认真地跟我说:“所以如果你没准备好,务必告诉我,萨拉。失败可是会被抓起来的,而且我敢保证,你能撑到进监狱都是福大命大。”
我看了看约尔里夫,显然他是认真的,于是我不再说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他之前的行动和细节,我可不想成为什么私刑的亡魂——约尔里夫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尔里夫停下了脚步。我抬头,发现眼前是一幢占地极广的别墅。别墅的防御极为森严,仅仅粗略看去就能发现好几处的巡逻队。
令人绝望的是,约尔里夫笑着对我举起手指,指尖对着这别墅,他活泼地开口:“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然后他拍了拍我,像癫痫一样笑了起来:“你真该看看你的脸色,萨拉。”他捂着肚子,笑的停不下来。我向他投去一个白眼:“是啊,笑吧,看到的地方就十几个私人佣兵了,我可笑不出来。”
他勉强直起腰,拍了拍我的肩,“没事的,萨拉。”他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但还是在轻声低笑,笑声连成一串,我望向他,有些恼怒。
像是感觉到了我有些恼怒,约尔里夫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边笑边说:“别担心,任务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引开三拨巡逻的佣兵,给我创造接近目标的空间。后面就是我的事情了。”
他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继续阐述计划:“计划是这样,第一波我会引开,然后向你示范如何脱身。后面两波靠你引开,用哪种方法你自己选。窗口打开的时间太短,我无法跟你会和。”
我点了点头,刚准备起身,却被约尔里夫一把摁住,他死死盯着我,严肃地问:“你确定你要去吗,萨拉?”他有些担心,“你要清楚,如果你被抓……”
“我确定,约克。”
约尔里夫不再说话,站了起身,他把地图收进兜里,然后握住我的手。“祝你好运。”
我看他冲进别墅,然后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咒骂声,我看见约尔里夫护着身子跑出来,冲我比了个大拇指,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块石头揣在兜里,从大门走进这幢别墅。我看见两队士兵站在门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站在门口,数了一遍又一遍,一共是十二名士兵,确认无误。
“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名士兵发现了我,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其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拿起武器,但很快发现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又笑了两声,纷纷把武器放下。
“数到四,吸气。”我数到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士兵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能看清他盔甲上的花纹。我把手伸进裤兜,攥住了那块石头。士兵见我没回话,骂的更加大声:“小子,你再不回话或者离开我就要让你吃吃苦头了。”
“数到四,呼气。”
我数到四,呼出一口浊气,用力的把石头甩到他的脸上,他显然没想到一个孩子会对他突然发难,于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看到那块石头击中他睁开的左眼,尖锐的石块插进眼球里,整只左眼瞬间支离破碎。他捂着眼睛开始惨叫,后面的十一人听到惨叫,拿起武器朝我冲来。
“杀了那个狗娘养的小子,我的左眼,啊!!!”我转头就跑,听到那名被我击中的士兵发出怨毒的吼叫,我回头望去,十二名杀气腾腾的士兵紧跟着我,为首的正是那名问话的士兵,他的左眼一片血肉模糊,眼浆混着鲜血流出,他手上握着一把长柄斧,脸色怨毒,浑身充满杀气。
我扭头加快速度,我都能想到我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会发生什么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死命向前跑,肾上腺素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疯狂分泌,让我暂时没有感觉到疲惫,但身后的士兵依旧紧追不舍。
我咬咬牙,钻进一条街边的小巷子里,这是一条曲折的复杂巷子,路边堆放着各种杂物和木箱,晾衣绳连接路边的两栋楼,就那样悬挂在路中央。
我数到四,深吸一口气,回想之前约尔里夫教我的攀爬技巧。我的左边是一摞木箱,我加速朝木箱跑去,借着速度带来的力道窜上木箱,然后顺着木箱往上爬,直到爬到木箱顶部。
我的面前只有一连串的晾衣绳,离我至少三尺远,我正在犹豫,却听到脚下的响动,士兵们已经开始顺着木箱爬上来了。
我想起曾经做过的木杆跳跃,开始数数。
“一,”让自己的心率缓和下来。
“二,”排除掉脑海中的一切杂念。
“三,”回想木杆跳跃时的技术的方法。
“四,”呼气。
我长出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跳,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开始下坠,但很快我的手指触碰到某种粗糙的材质,是晾衣绳。我急忙用全身的力气抓紧它,靠还没完全消去的能量往前荡。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一定抓住每一根晾衣绳,不然我就会摔倒地上,而这个高度,我摔下去必死无疑。
我在空中机械的往前荡,抓住每一根我能抓到的晾衣绳,直到我双脚落地,我才回过神来,后面的士兵显然也有人看到了我的行为,正急匆匆地从木箱堆上下来。已经在下面的人则朝我追来。
我急忙继续向前跑,然后撞进了一片喧闹的人群中,我抬头看了看,一座巨大的钟塔屹立在我眼前。如果说整个布林托我最熟悉的地方是哪,那一定是钟塔广场。
但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如此喜爱过钟塔广场。
我想起约尔里夫教的,急忙跑到最熟悉的那家面包铺子旁,告诉老板我是神恩节那天来过的小孩。
“啊,是你,我有印象,和一个年轻人一起的,你们俩都是帅气的小伙子,今天来买面包吗?”老板把我迎进店里,满脸笑容地问。
我摇摇头,见老板面色微变,急忙补充道:“我不是来买面包的,先生,实际上我是来替您擦窗户的,为了表示我的感谢,谢谢您的面包。”
我看到老板面上的不快消失不见,笑容比最初还要浓厚了几分。
有谁会拒绝免费的劳动力呢?尤其是这劳动力还是对你善举的回报。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站到了窗户边,没多久那群士兵就从巷子里冲了出来,但他们并未在广场上停留,犹豫一番后直接朝外环区的方向冲去。我猜是我衣服的功劳,我穿的极为朴素,行为举止也不像中环区的小孩,更别说内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耐心的帮老板擦完了玻璃,顺便观察他们是否去而复返,直到钟塔广场的集市关门,人群散去,士兵们也没再次出现,我才安下心来。临走之前,我向老板表示想买点面包吃,一是我确实有些饿了,二是这样可以跟老板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要借他的地方躲藏呢。
我拿着买到的长棍面包,走在回公会的路上,仔细回想今天的刺激经历,却突然发现令我不寒而栗的一个事实:约尔里夫在教我这些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是一个小孩,这意味着如果我今天不是躲进面包店,我十有八九会被抓住——一群大人中间的一个小孩太显眼了,即使我混入人群也是,除非我混进一群小孩里。
不对,即使混进小孩里我也难逃一死,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否决了这个想法,即使是一群小孩也太过显眼,带头的士兵见过我,只需要一个个看过去就能把我抓出来。
我长出一口气,原本的骄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死里逃生的后怕和庆幸。
如果我那会跑进人群里,会发生什么?我不敢去想,只是裹紧自己的衣服,加快脚步,匆匆融进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