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所的一系列变化,让张雪年忽然有所感悟。
之前许多没有想到过的细节,如同录像一般一幕幕的从脑海里闪过,而且还是高清缓慢播放,之前没想透彻的事情,如今随着自己身份的转变,也开始变得明朗起来了。
毕竟嘛,指挥使刘大庆虽然平日里为人低调,但是毕竟他是实打实的天津卫指挥使,整个卫所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哪怕他平日里不怎么显山漏水,一旦大事发生,站在点将台上宣布圣明的还是他。
而卫所的指挥使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正三品的武官,那可是很多人即便是辛苦一辈子,也得不到的高度。他一声令下,足足可以号令五千六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所以他的态度对于卫所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实际上,自从这位指挥使在点将台上宣布圣命之后,赵如祖就不得不收敛,即便是平日街头上欺压良善的卫所兵丁都少了许多。
当然让张雪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赵如祖即便是指挥使刘大庆表现出态度之后,依然没有放弃。
张雪年有这位的详细情报,考虑到赵如祖曾经上过辽东战场,而且后者每年都跟刘大庆有所走动,估计这位跟刘大庆不是袍泽,也是门生故吏,甚至两者都有。
不过没关系,即便是有这层关系在,他也不会对赵如祖过分的庇护,最多是有一份香火情罢了。因为这位刘大人,没有什么野心,他不会用维护手下的方式,来稳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雪年兄可在?”大腹便便的赵如祖满面春风站在了大柳树下的房门前。根本不管之前是否认识张雪年,脸上就是写满了亲切感。
“赵大人!”张雪年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本,上前几步,一脸惊诧道:“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先前赵如祖随刘大庆来这里喝过汤,所以两个人算是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因为铁脚帮的事情,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
张雪年表面上是白身,做样子佯装要跪,赵如祖赶忙上前搀扶,张雪年便作势站稳了身子,不过脸上的表情,依然做足了客套。
“瞧你这话说的,若是无事,便不能来拜访下咱们天津卫的大人物了?”赵如祖笑嘻嘻的捻着颌下的长须,并无什么长者风范,反而很是打趣的说道:“怎么,嫌弃我挡了你的生意?”
“大人说的什么话?”张雪年表情亲和,让人感觉不出生分,“前些时日卫所接连发生暴乱,卫所接管码头本事理所应当的事情。您然表面上是挡了在下的生意,实际上却维护了在下乃至天津卫的安全。虽然我这里的生意差了些,但是我城里的生意却越发的红火。所以我感谢大人尚且来不及,如何敢嫌弃大人?”
“大人可是来收孝敬银的吗?”张雪年说着要去怀里掏银票,赵如祖见势,心里泛起波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推开张雪年的手,谁让自己是来求人家的呢。
不过眼前这小家伙说话客客气气,确实让人如沐春风,舒坦至极。
张雪年手里的银票确实不少,可惜自己还没有资格收取他的孝敬银,按规矩是由指挥使派人统一收取,然后分配到卫所各弟兄的,自己若是贸然收了,到时候反而是一件麻烦事情。
这银票虽好,却很烫手。赵如祖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断送了心里头觊觎的大买卖。
而另外一边,张雪年对于赵如祖的感官其实不错,说到底只是阵营不同而已。
这位大人待人并没有什么架子,而且为了钱财可以亲自登门造访,说明这种人目的性强,做事情以成败论,不以身价论。
这种人若是换在好时候,遇到合适的机遇,甚至可能爬到更高的位置。
而且,赵如祖本身上过辽东战场,在官场上人脉也极其广泛,这年头没有些人脉,如何能爬到今日的位置?要知道,即便是当初武功卓著如戚继光这般的英雄人物,也自称张太岳门下走狗。
总之,这位能走到今天,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指挥佥事那么简单。
这也难怪,张雪年即便是有心扳倒他,也不敢再发动之前,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就这般,两个人闲聊了几句,然后就走到院子里的一处木墩坐下,却把话题重新引到了码头这件事情上。
“雪年兄你却是未必清楚。”赵如祖略带几分得意之色,“这码头的利润看似一群脚夫的吃饭生意而已,投入也不小,每日流出去的金银甚大,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存在,但他的影响力却很大,南来北往的货商,甚至朝廷的漕运都要给几分薄面。而影响力是可以变成白花花的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