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苏的眼睛很像玄冥。女祭赶到的时候，陶苏定定地看着她，女祭就这样想。

她寒冰所化，生来一颗冰心，千万年都不识情爱，却终于在被蛇咬了一口后通了那么一点玲珑窍。玄冥对自己来说很不一样。有多不一样？

所以她同女丑去了凡间，遇见了陶苏，想要看看有多不一样。直到绿齐一番挑衅，女祭才恍然发现，为什么是陶苏呢？

因为他那深如寒潭的眼睛，像玄冥啊。

玄冥冷着一张脸，只是盯着挡住自己的冰棱，涩声道：“他就这么重要？”

“我就知道你要乱来……”女祭轻飘飘落地，看着晕过去的陶莹，叹了口气，头顶阴沉的天空乌云涌动，隐约有阵阵雷鸣，“你也真会挑时候……”

玄冥脸色突变，云层中紫色闪电若隐若现，隐隐所指分明是女祭的方向！他一把将女祭拽进怀里牢牢护住：“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极速劈下，映亮了半边天空。玄冥只来得及把女祭紧紧压进怀里，背上一片麻木，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他低头看着怀里完好无缺的女祭，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颤抖，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

轰隆隆的声音渐渐远去，在乌云间隐匿。女祭伸手贴上玄冥胸口，掌心泛起蓝色的光晕，垂眼念起疗愈的法诀。玄冥仍然紧紧抱着她，女祭张了张口，却被尖利的声音打断：

“为什么护着她！她根本不爱你啊主人！”一道绿光直直落下，露出绿齐怨愤的脸，“她爱的明明是那个凡人！”

玄冥身子一僵，女祭在他怀里低声道：“是啊……我爱的又不是你，你替我挡什么雷呢？”

“我一心为你，只不过咬了她一口，你就忍心将我放逐！明明是我陪伴你千万年！为什么你从不肯多看我几眼？她爱的是这个凡人！为什么你还是只看的到她？为什么！”绿齐站在阴影里，突然笑起来，越发显得阴森可怖，“女祭，你喜欢这个凡人是么？可惜他爱上了我！哈哈哈！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陶苏，去杀了她！”

陶苏闻言眼中绿光一闪，木然地爬起来朝女祭走去，如同一具傀儡。玄冥皱眉盯着陶苏：“你对他下了什么？”

天边一道闷雷响起，绿齐的身影却幽幽出现在玄冥背后：“谁也别想好过！主人，你不要我陪你生，那我只好陪你死……”她脸上露出诡异满足的笑，“我特意寻的诛神刃……我们一起……”

血肉被利器划破的声音在玄冥耳边无限放大，玄冥一袖将陶苏震飞，全身的血都快要冻结，回身一掌拍上了绿齐的天灵盖。绿齐面目模糊地倒下，玄冥抱着女祭单膝跪地，无边无际的黑暗网一样地将他牢牢裹住，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无尽的墨一样浓稠的绝望。

手上温热的液体让玄冥几欲发狂，她一直是冷冰冰的样子，却偏偏成了他黑暗里最温暖的光。很久远之前他路过寒荒国，看到冷冰冰的冰女对自己的妹妹展露笑颜，一眼便是千万年。

女祭终于对他笑起来：“你喜欢我，是么？”她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不要杀陶苏……”

玄冥肝胆俱裂，女祭虚弱地笑：“诛杀凡人会引来天劫，不是因为喜欢他。”

她最后深深看他的眼睛：“我也喜欢你。真好。”

真好。

……

那日浮喜镇乌云滚滚雷鸣阵阵，五月降下漫天飞雪，冻结每一寸角落。一蓝衣女子抿了抿唇，听说书人说了半晌，对身边的墨衣男子笑道：“如今浮喜镇不愁没有故事了。”

墨衣男子笑着握住她的手。

而那写故事的人，静夜枯灯旁，终究只敢写下一句：

“有寒荒之国，有二人：女祭、女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