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众人也知道其实内库的情形远没有皇帝所说的那般糟糕每年由江南各坊输往北方的货物。少说也要为朝廷挣几百万两银子如果不是内库那些非常隐秘的生意支撑着庆国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四处拓边开土。一时间对于范家生出了隐隐嫉妒之心。
不过既然陛下显得如此不满想来日后不论谁接手内库只怕每年都要头痛上缴的银钱数目。
想到此节众臣才将嫉恨的心思淡了些许但纵是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提议范闲这是脸面问题也是经济问题内库再如何难打理主事之人每年捞的油水不会少了去。这些大臣们每年也要从信阳方面获得极厚的打赏哪有不知道地道理。
众臣不说范建碍于身份自然也不好提名自己的儿子御书房内一时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皇帝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脸色如常却没有人现他眼中地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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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举荐……”
“儿臣举荐……”
御书房内众人一惊这沉默竟是同时被两人打破而且同时话的二位一位是太子一位是二皇子这状况可就精彩了。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说吧。”
二皇子看了太子一眼微微歉然一笑说道:“太子既然有好人选臣洗耳恭听。”
皇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太子见二皇子谦让他身为东宫之主将来庆国的皇帝自然是当仁不让对着父皇行了一礼说道:“父皇儿臣推荐范闲。”
御书房里的人都清楚东宫拉扯范闲不遗余力更何况这种顺水人情自然是做得的。不料陛下却没有马上表态反而问二皇子道:“你准备荐举何人?”
二皇子微羞一笑说道:“儿臣也是准备举荐……范闲范大人。”
御书房里依然安静着皇帝却用意味深长地眼光扫了范闲一眼。范闲面色不变准备起身应对不料皇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淡淡说道:“既然你们兄弟二人都认为范闲可以那就是他了秋后便拟旨意不用传谕各路郡州。”
话题至此便成定局虽然这是年前范闲与林婉儿成婚之初宫中就议定了的事情但今天在御书房中提出通过记录在册自然不能再改。一想到范家父掌国库子掌内库众人的心中总会有些怪异地感觉这等圣眷这等荣宠京中实在是再找不出第二家来再看太子与二皇子都争着交纳范闲便知道范家的地位在今后这些年里恐怕只会往上不会下堕烈火烹油不过如是!
范建与范闲父子二人赶紧起身谢恩连称惶恐。
皇帝没有多在意他们反而微笑问道:“既然定了朕这才来问你兄弟二人为何同时属意范闲?”
太子略一思忖后笑着就道:“儿臣只是有个粗略的想法范尚书大人为国理财卓有成效范闲既然是他家公子想来在这方面也应该有些长才。”
二皇子也笑着说道:“儿臣也是这般想法再说内库多涉金银黄白之物总需得一个洁身自好的大臣理事才是。儿臣妄言一句如今官场之中贪墨成风虽然各路郡中也有出名的清官。但多在地方小范大人才华横溢世人皆知其乃文学高洁之士由他理着内库想来合适。”
“噢?”皇帝面色不变问道:“道理倒是勉强通的可还有别地原因?”
太子与二皇子互视一眼都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陛下是借机考较自己二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太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二哥说的极是加上内库监察向来是监察院的分内之事范大人既然是监察院提司。想来二司配合上也会方便许多。”
与二皇子一路进来地小皇子已经枯站了许久脚都有些酸了加上可能也听不大明白这些白胡子大臣在和父亲说些什么。精神不免有些不济恍惚之中有些奇怪。嘻嘻笑着稚声稚语道:“太子哥哥依你说地这个范闲岂不是自己监察自己了?”
他是个小孩子所以说话可以放肆一些旁人也只会以为是童真之语但似乎是无心之语却直指太子先前言语的错漏处。众大臣虽然不敢言语太子却是面色微愠。
好在二皇子此时也苦恼道:“父皇儿臣实在也想不出来了。”
皇帝没有责备太子一言一语。只是淡淡说道:“想不出来了?那为何先前你要保举他?”
御书房内众人见圣上东一下西一下的明明自己属意范闲却偏要找两个儿子的麻烦实在是觉得圣心难测只好将嘴闭的紧紧的生怕惹出什么祸事来。
范闲身为当事人更是觉得屁股下面的“老虎凳”不止扎人更有些烫屁股。便在此时二皇子略带一丝不安说道:“其实……还有一椿原因是……因为儿臣……与范大人私交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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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显得十分舒畅说道:“千条万条只此一条足矣……这内库是什么?便是皇室之库既然要范闲来打理内库他自然要与皇室足够亲近才行范闲既然在太常寺做过这一条亲近便已足够。”
当然足够了范闲怎么说也假假是个郡主驸马怎么说太子二皇子也是常喊他妹夫。太子在一旁听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老二果然厉害居然猜到了父皇想要的答案自己怎么就慢了一些?
由于大军初回边界初定所以今日的议事比往常显得久了些竟是过了午饭地时辰。皇帝看了看天时便吩咐太监们备膳将诸大臣皇子留下来一起用膳。范闲今儿头一次吃御膳房弄出的东西也没觉得哪里出奇不过是些青菜鱼鸡之类更让他舒服的是与圣上一同用膳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难受吃饭前也不需要再次磕头。
太子与二皇子先前地话语全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知道自己是躲不了了再看那位龙榻上的中年男子时心里不禁多出了一丝警惕与寒意皇帝的恩宠基于某个荒谬的事实但他并不认为一个帝王会拥有多少亲情这种难得地东西。
范闲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人他是跪也跪得忍也忍得听也听得但有什么事儿威胁到自身底线的时候他会微笑着去摸自己地左小腿跪不得忍不得听不得只会去你妈的。
太子与皇子们老老实实地侍候陛下用膳然后去偏殿用饭。此时圣上与几位老臣正在闲聊饭桌之上自然不谈国事所以议论的尽是谁家井水沏茶极佳某州西瓜大如巨石如何如何偶尔又会提到天下逸闻自然不免提到庄墨韩辞世一事众人的声音似乎都黯然起来想来除了舒大学士与颜行书外这些庆国的高官们甚至是陛下启蒙之时也曾经背过庄大家的经策。
总之这顿饭吃的比范府的家宴还要轻松许多。范闲有些肚饿也没有竖耳去听那边谈话。正挟了一筷子长长地上汤豆苗在往嘴里送忽听着陛下指着他说道:“范闲你过来。”
范闲一怔放下筷子有些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香喷喷地上汤豆苗。脸上堆出明朗笑容快走到了圣上的矮榻之旁看着那张虽然清瘦却英气十足的脸颊他地眸子里恰到好处地扮演出一丝激动与黯然拱手行礼。
老臣们不知道陛下喊他过来做什么有些好奇地竖耳听着。陛下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还记得那日在流晶河畔的茶馆里朕曾经许了你什么?”
范闲没有料到皇帝陛下竟然会在这些高官们的面前将那次巧遇的事情说了出来一笑应道:“臣那日不知是陛下。还与宫统领对了一掌冒犯了圣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吏部尚书仗着自己三朝元老的面子。捋须自矜问道:“原来圣上与小范大人在宫外曾经见过。”
庆国的皇帝陛下在商讨国事的时候显得不怒而威但此时却又显得十分随和呵呵一笑将当日的事情给众臣子讲了一遍。范建心里暗道荒唐只好再次请圣上恕过犬子冒犯之罪。其余的几位朝中大老却是暗中嘀咕难怪范闲如此深受圣宠原来竟有这等奇遇。这小子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又不免好奇陛下究竟许了范氏子什么。
“朕曾经说过要许你妹妹一门好婚事。”皇帝看着范闲地眼光十分柔和竟是带了一丝天子绝不应该有的自诩之色“如今范小姐许给了靖王世子你看这门婚事如何?”
范闲心头比吃了黄连还苦脸上却满是感动之色跟着父亲连连拜谢。而身旁的几位老臣在微微一怔之后也开始溜须拍马。说陛下河畔偶遇臣子便成就了一段姻缘实在是千古佳话云云。
说话地声音有些大传到了隔壁厢正在用膳的几位皇子耳中大皇子皱了皱眉太子却是微微一笑更为自己拉拢范家的决策感到英明下意识里去看二皇兄的脸却现这位脸色不变依然如这些年里那般慢条斯理甚至有些古怪缓慢而连绵不绝地咀嚼着食物不由在心底痛骂这厮虚伪不堪。
御书房所在殿宇内外尽是一片欢声笑语颂圣之声有谁知道范闲心头的烦恼与苦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