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标亮节高雅傲霜说的正是中原士民们最爱的菊花。 菊花并不少见而范闲当年呆的澹州更是盛产这种花朵澹菊花茶乃是庆国著名的出产这些年京都范府年年都要在老祖宗那边采办许多入京。
正因为如此范闲对于这种花是相当的熟悉时常还想着澹州海边悬崖之侧瑟缩开着的那朵小黄花。他知道菊花虽然耐寒前世元稹的诗中还曾大言不惭地说过此花开过更无花但终究不是冬日腊梅在这般寒冷的深秋天气里只怕早应该凋谢成泥才是。
马车穿越了山下重重森严至极的关防在大内侍卫及禁军的注视下范府几位年轻人下了马车沿着秋涧旁的山路往上爬了许久一拐过水势早不如春夏时充沛的那条瀑布便陡然间看到一方依着庆庙式样所筑的庙宇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那面山石如斧般雕刻出来的山崖上。
悬空庙依山而建凭着木柱一层一层往上叠去最宽处也不过丈许看上去就像是一层薄薄的贴画被人随手贴在了平直的悬崖面上山中秋风甚劲呼啸而过让观者不由心生凛意总忍不住担心这些风会不会将似纸糊一般的庙宇吹垮卷走传说这是庆国最早的一间庙宇是由信奉神庙的苦修士一砖一石一木所筑总共花去了数百年的时间用意在于宣扬神庙无上光明劝谕世人一心向善。
神庙向来不干涉世事神秘无比但似乎数千年来总在暗中影响着这片大6上的风云起合。在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许多传闻中都能隐约看到神庙的身影加上苦修士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一向禀身甚正。极得百姓们地喜爱所以神庙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依然相当崇高。
身为统治者的皇室们对于既影响不到自己但依然拥有某种神秘影响力的神庙保持着相当地敬意这种表面功夫是政治家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也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庆国皇族每三年一次的赏菊大会便是定在悬空庙举行。这已经成了定例。赏菊大会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融洽皇族子弟之间的利益冲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从而避免那种鱼死网破的情况生至少不要再出现几十年前两位亲王同时被暗杀、一时间庆国竟是找不到皇位接班人的恐怖情况。
庆国皇室如今人丁不盛所以赏菊会上还会邀请一些姻亲乃至皇室最亲近的家族参与依照最近这些年地惯例。秦家叶家这两个军中柱石自然是其中一份子秦家在军中拥有相当的实力叶家长年驻守京都。而且家中又出现了庆国如今唯一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大宗师地位也有些然。
除此之外就是几位开国时受封地老国公家族还有新晋的几家比如尚了一位偏远郡主的任家至于范家能够位列其中倒不是因为范家如今的权势臣子家的权势并不怎么放在皇家人地心中也不是因为范闲娶了婉儿从而与皇室有了那么一丝偷偷摸摸的亲戚关系而是因为范家的那位老祖宗。亲手抱大了陛下和靖王这两兄弟其中亲密非为外人所道也单以私人关系论范家倒是皇室最亲近地一家人。
范闲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悬空庙下看着四方三三两两站着的庆国权贵人物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赏菊赏菊这菊又在哪里?”
范尚书此时早已经被请到了避风的地位了老一辈人总会有些特权马车停在山下一应护卫都被留在了禁军的布防范围之外于是范府来人便又只剩了一男二女这个铁三角的搭配三角之一的林婉儿呵呵一笑指着山下说道:“在这儿了。”
范闲一愣往山崖边上踏了一步一阵恼人的秋风迎面吹来不由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却是吸了一口气赞道:“好美的地方。”
悬空庙所依的山崖略有些往里陷去像个u形一般山路沿侧边而上所以上来时范闲并没有注意到山路旁地那片山野里有什么异样此时登高于顶向下俯瞰视野极其开阔现这片山野里竟是生满了菊花这些菊花的颜色比一般的品种要深许多泛着金黄花瓣的形状有些偏狭长。
“金黄之菊果然符合皇家气派。”范闲站在崖边看着漫山遍野的金星般花朵赞叹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开的如此炽烈真是异像。”
林婉儿解释道:“是金线菊据说是悬空庙修成之后当时的北魏天一道大师根尘亲手移植此处从此便为京都一大异景。”
“根尘?”范闲悠然叹道:“莫非是苦荷大宗师的太师祖?”
“正是。”
范闲摇了摇头依然往山下看着多看了几眼才现那些异种菊花生的并不如何繁盛。山间的泥土并不肥沃所以往往是隔着好几尺才会生出一株菊花只是此时观花者与山野间的距离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拉开来所以形成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让人们看上去总觉得那些星星点点的金黄花朵已经占据了山野里的每一个角落与深秋里的山色一衬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柔弱之花大铺雄壮之势。
已经有人上来打招呼了只不过由于最后陛下对于范闲比较冷淡加上婉儿的身份也不允许那些年轻的大族公子哥们儿与范闲说太多年轻人应该说的话题所以只是稍一寒暄便又分开。范闲一边温和笑着与众人说话一面却开始放空觉得有些无聊下意识里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职业习惯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悬空庙孤悬山中。背后是悬崖峭壁上山只有一条道路今日庆国皇室聚会于此山下早已是撒满了禁军。重重布防内围则是由宫典领着的大内侍卫们小心把守至于那些低眉顺眼地太监们当中有没有洪公公的徒子徒孙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范闲没有看见虎卫们的身影略微有些奇怪不过以目前的布置真可谓是滴水不漏莫说什么刺客。就算是只蚊子要飞上山来也会非常头痛。
他微笑着与任少安打了个招呼看着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拖走。心里也笑了起来岳父辞相已久原先地那些人脉终于是要渐渐淡了。往上方望去范闲不由眯起了眼睛庆国权力最大的几个人此时都在这个木制庙宇之中。远远似乎能够瞧见最上面那一层一位穿着明黄衣衫的人物正抚栏观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仰头看着范闲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脑中忽然一转很好笑地幻想出了一个场景如果这时候北齐人或者是东夷城的高手们把这座悬空庙烧了这天下会忽然变成什么样子?当然他也知道今日京都布防甚严根本不可能生这种事情只是依然很放肆地设想着。如果自己要爬上这座庙宇应该选择那些落脚点选择何等样的线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到顶楼。
这真的纯粹只是职业习惯而已。
一位太监从庙中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庙前空坪上的年轻贵族们赶紧闪开一条道路那太监走到范氏三人面前很恭敬地低声说道:“陛下传婉儿姑娘晋见。”
林婉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范闲柔声问道:“戴公公只是传我一个人?”
戴公公可是范闲的老熟人也知道在众人瞩目地场景中如果范闲没有被传召入庙会带来什么样的议论偷偷用欠疚的眼光看了范闲一眼沉稳说道:“陛下并无别地旨意。”
范闲笑了起来对婉儿说道:“那你去吧。”顿了顿后轻声笑着说道:“舅舅总是最疼外甥女的这个我知道。”
看着婉儿消失在悬空庙黑洞洞的门中范闲眯了眯双眼没有说什么领着妹妹向另一角走去准备去看看那边可能独好的风景。不料有人却不肯让他轻闲下来一个略有些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
回头一看果然是叶灵儿那丫头看着对方有些不安地脸色范闲清楚是为什么明年叶灵儿就要嫁给二皇子而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看似斗气般的争斗实际上暗中却是血浅肉散暴戾十足对方既然是叶重的女儿哪里会不清楚其间地真实原因。
他望着叶灵儿温和一笑说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怪我把你未来相公欺负的太厉害?”
叶灵儿见他神色自若这才回复了以往的疏朗心性笑着啐了一口说道:“还担心你不肯和我说话了。”
若若在一旁笑了起来:“这又是哪里的话?”
叶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后牌桌子上少了他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范府后圆之中这一两年里时常会开麻将席席上四人分别是范若若范思辙姐妹俩另两位就是林婉儿和叶灵儿这一对闺中蜜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