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展果然没有出乎范闲的预料那位如孤鸿一般在天下旅游的庆国大宗师还是没有回到京都叶家很沉默地接受了安排被迫与整座京都的防卫系统脱离当然在中下层级的布置当中他们还是残留了一些实力只不过已经无法掀起太大的浪花已经丧失了直接左右将来朝政的力量。
如果这件事情生后叶流云真的回到了京都皇宫里那位表面肃然和蔼的皇帝一定会显露他最狠厉的一面拼着折损庆国的国力也要将叶家直接除掉一个世家掌握着京都重地马上要与皇子联姻最关键的是有一位大宗师作为坚实的后盾只要稍微表露出丝毫的反弹之意都必须被强悍地压制回去。
而最终叶流云没有回京这就说明叶家很无奈地接受了当前的局面。当然陛下看在叶流云的面子上看在叶家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减弱过的忠诚上也不会让叶家太过难堪。叶重仍然驻留在沧州而且爵位军功无一减弱封赏更胜当年。
就连那位直鲁的有些可爱的宫典他犯下如此大的罪过陛下也没有将他严办只是夺去了他的所有军功职务将他打了三十廷杖之后贬为了平民。
叶家是很委屈的但是为了庆国稳定的将来他们只好做出了牺牲好在可以借机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其实真正最失望的还应该是远在信阳的长公主和如今被软禁在府中的二皇子。
“真是荒唐啊。”范闲看着沐铁送来地院报。忍不住摇了摇头。叶家暂退之后的京都布防是如今朝廷里所有人盯着的一件事情京都守备一职毫不意外地落到了秦恒的手中。而最要害地禁军统领兼御前侍卫大臣这两个向来由一人兼任的职位却被陛下一分为二。
御前侍卫大臣暂空据宫中传来的消息应该是洪老太监暂时管着。
而禁军统领一职……竟然是大皇子!
范闲口里说的荒唐就是针对皇帝的这项任命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向来极少有皇子出任禁军统领一职的先例原因为何?不正是怕那些胆大包天的皇子动用手中的兵弈起兵造反!可是皇帝却偏偏将禁军统领一职交给了大皇子东宫还有位太子。这皇帝究竟是在想什么?大皇子的生母宁才人是东夷人这大位按理来讲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地。
沐铁不敢接话。向范闲禀报了一下一处最近的工作看着提司大人的神色似乎有些倦了便赶紧告辞了出去。
“老师歇歇吧。”在私底下史阐立还是习惯称范闲为老师。而不是大人他看着范闲气血明显有些不足地脸色心疼说道:“陛下下了明旨。让你三个月内不得问院务……明摆着是让您好好养伤您却偏生不听。”
门师圣眷非凡他这做学生的也有些隐隐的骄傲。
范闲摇了摇头笑骂道:“你不在抱月楼呆着天天跑我书房里泡着是个什么意思?”
史阐立苦笑了一声:“那地方……呆着感觉总是有些不对。”
范闲笑了笑将他赶了出去顺便让他喊邓子越进来。
邓子越进了书房范闲的脸色马上显得凝重了起来。问道:“院里对那个白衣刺客下的什么结论?”虽然他知道目前看来自己根本不可能挖出陈萍萍心里地秘密但放着手中与老跛子几乎完全相近的资源而不利用来猜谜实在是有些可惜。
邓子越摇摇头说道:“陛下虽然在悬空庙上一口喊出对方身份……但是。”他苦笑道:“大人您也知道陛下不是武道中人他的话自然作不得准四顾剑当年确实是有个弟弟不过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天下人都在猜是不是被四顾剑夺东夷城地时候杀死了。所以院里一直很谨慎地表示反对意见。”
范闲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监察院竟然没有在陈萍萍的诱寻下抹平这条尾巴还是说陈萍萍自信影子的真实面目不可能被人猜出所以干脆没有做这些手脚?
“但是……”邓子越说了第二个但是面露窘迫“但是陛下既然说是四顾剑的弟弟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直接反对尤其是不知道陛下的随口一言是不是牵涉到朝廷后几年的动向。”
范闲笑了起来庆国好武天下皆知去年自己在牛栏街被刺杀陛下借此良机往北方出兵占了一大片土地回来结果现在所有的臣子都习惯了这位皇帝陛下栽赃找借口打仗的爱好不敢随便自作聪明。
关于悬空庙一事按理讲范闲应该亲自去监察院一下那名小太监看看那名刺客地尸体但他知道这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浑还在思考自己应不应该涉入的太深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目前的身体状况下包括父亲大人在内的所有亲人都不会允许他出府。
他自己也不敢出惜命如金的小范大人如今体内真气全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的回来无比失望之余对于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是分外小心。
当然范闲不会将自己真实的境况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书房们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门外的护卫没有任何反应范闲躺在床上偏头望去果然是婉儿与妹妹。
邓子越见着夫人小姐脸上隐隐愤怒神情。知道自己应该走了行了个礼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以致于范闲想让他代话传言冰云来府上一趟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说定了好好养伤。偏不肯省这个心。”姑嫂二人配合熟练地开始为他换药喂药一面还在劝说着他。
范闲苦笑了一声:“大约是这名字没取好总是闲不下来。”
何止是闲不下来?自从范闲出宫回家之后范府马上就变成了京都最热闹的门第整日里三院三寺六部的官员们络驿不绝地前来探望提司大人病情无数权贵纷纷登门大臣们不分派别都来示好范府门口那条南长街上。马车黑厢如云礼盒不断如龙。
来范府地人什么珍贵药物都可着劲儿地送。范闲一个人哪里吃的了这些除了些真正名贵的原材其余的都放到抱月楼处理了。
悬空庙刺杀一事让范闲重新成为了庆国最炙手可热地大臣而且比他突兀崛起。成为监察院提司时相比此次有救驾之功做基石要显得更加扎实稳定许多。更让庆国的官员们暗惧三分。
官员们都不是瞎子聋子范闲受伤后被留在宫中这么多天而且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范闲治伤那一夜陛下似乎都没有怎么睡过如此恩宠话说也只有陈萍萍这个孤寡老头才能比了。
很多人在小心翼翼地巴结着范府时其实心中何曾完全服气?尤其是那些勇武的年轻人不免会嫉妒范闲的运气太好陛下遇刺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在陛下身边?
“这回家里捞了不少银子。”范闲说的是正经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前世的时候一个区区县长生个病少说也要弄个好几万更何况自己这等层级的大臣又是在行贿渐趋表面化的庆国。
“只是苦了老爷。”林婉儿淡淡笑道像哄孩子一样喂了他一口药她出身何等高贵当然不在意那些臣子们地谄媚表现。
养伤中的范闲哪里有心情去接待那些名为看病实为示好的官员但这些官员们各有来头便只好苦了范尚书大人每天除了例行部务之外绝大部分时间竟是用来招呼客人。
范若若怨道:“这些人来一次不说居然还轮翻着又来也不怕招人烦。”
“各部大臣还是好地。”林婉儿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佩服之色看着范闲笑着说道:“最可怕的是那位太医正。这位老大人真是位耐心极好的人他来了四次你都不肯见他。最后连陛下都传话给他你是不会进太医院结果他还是不肯死心。这不……刚才听藤大家的说太医正今天又来了正坐在那厢书房里硬是不肯走。一杯茶都喝成清水了老爷连使脸色他却只当看不见。”
她啧啧叹道:“真是个厉害人物。”
范闲苦笑了一声虽没有说什么但对于那位脸皮厚度庆国第一的太医正也佩服地五体投体。在皇宫里的那一夜最开始太医正对于自己的医术根本没有丝毫信心却丝毫不影响他偷偷留在广信宫里偷窥加偷师待后来他现范闲医术地奇妙之后更是下定决心要将范闲拉到太医院至少也要让范闲将那些“古怪的医术”传下来心志之坚连番登门坚不离开手段之无赖实属异类。
外科手术在庆国的医者眼中看来自然是神奇无比但范闲却清楚自己当时只不过是命大而且有些关键的问题导致了这门学问在如今的世界上实在是很难推广。
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小心翼翼调整自己伤口处系带的妹妹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旋即却摇了摇头。
书房里三个人呆着气氛正好不料却有人轻轻敲了敲门范闲皱了皱眉头。
“有客来访。”门外的下人恭敬禀报道。
这下连林婉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
……
……
这客不见不成范闲满脸苦笑看着不请自到的大皇子说道:“在皇宫里何等方便。大殿下没去梅圆看我怎么今天却来了?”
林婉儿也嘟着嘴怪道:“大哥现在府上人正多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大皇子没奈何地看着她。这个妹妹可是自己自小看着长大地这才嫁了将将一年心思都全在夫家了:“哪有这么多好说的。”兄妹二人又斗了几句嘴大皇子无奈败下使了招移花接玉沉声说道:“大公主也随我来了这时候正与范夫人说话晨妹妹你去看看吧。”
他嘴里地大公主自然是那位千里迢迢自北齐来联姻的女子。范闲微微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对男女婚前就培养出了这般感情而且宫中也任由他们成双成对的出入。又想到自己在回程中与那位大公主的几次谈话不由微怔。
林婉儿与范若若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地异国公主也是无比好奇加上知道大殿下一定有些什么话要对范闲说便起身离去。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范闲微抬右手示意对方用茶轻声说道:“恭喜大殿下。”
恭喜的自然是对方出任禁军大统领一职。大皇子双眉一挺。旋即放松淡淡道:“何喜之有?本王原先便是征西大将军。”
范闲笑了:“虽说是降了两等但是禁军中枢与边陲阴山又如何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