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八处官员带走了两位读书人后一石居中显得沉默了许多但酒壮文人胆不一会儿功夫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了起来所谈论的不外乎是监察院范提司的身世流言。
“叶家当年是谋逆的大罪那位神秘的女主人辞世之后所有的家产才被收入了内库。”一人忧心忡忡说道:“如果小范大人真是那位女主人的遗孤……我看这件事情麻烦了。”
“谋逆?那为什么庆余堂的掌柜们还养的如此白胖胖?”一位眉毛极浓的书生嘲讽说道:“我看是朝廷趁着孤儿无寡母的时候将人家产霸占了这下好忽然间叶家多出来了位继承人我看朝廷只怕要慌了手脚。”
“慌什么?”
“陛下不是有意思让范提司去兼管内库吗?这内库本就是他家的这怎么个管法?”
“还内库?”另一个冷哼道:“我看范提司马上就要倒霉还差不多。”
掌柜的擦着冷汗凑了过来说道:“几位爷声音能不能小点儿?若让监察院的爷们听进了耳朵里我这小店还开不开了?”
一石居掌柜平日里极少出来见客今日却上了楼来几位相熟的客人起身与他打着招呼掌柜一面四处照应着一面支着耳朵将这些酒后闲言碎语听进耳中一石居乃是崔家的产业最近崔家已经快要濒临垮塌忽然听得大仇家范提司……的身世传言崔家众人不由暗喜。热眼看着事态的展。
头前声称是朝廷霸占了叶家产业的那位年青人果然是酒后胆大大笑说道:“掌柜你这是怕什么?监察院难道还真能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就算他们敢陛下也不会答应。你看昨日抓回监察院地那几位。今天不是好端端地送了回来?只不过聊几句闲话又不曾触犯庆律。”
他身旁那人依然是忧色难去:“范提司这下可不好办了如果他真是叶家……后人估摸着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
其实这话还没有说透毕竟不是官身又是在光天化日的酒楼之中没有谁敢将心中真正的判断说出来在这些人地心里总以为朝廷得知范闲身世之后一是要夺其官。二……只怕就要夺其命。
“范府怎么办?”那人接着叹息道:“范尚书这些年打理户部乃是有名的能臣难道因为当年的风流债。也要家破人亡?”
传言入京之后除了对于范闲身世的猜测之外最为京都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户部尚书范建当年是如何将那位神秘的叶家女主人骗到手。又是如何让对方珠胎暗结的前话都知道范尚书当年是流晶河上的风流高手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能吸引到当年天下第一商的女主人。
不过流言传播的过程里。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却是对范尚书产生了完全不一样地感觉。当年叶家犯的是谋逆大罪其时官阶极低的范建居然能够将自己与那个女子生地孩子硬生生的留活了下来还没有让宫里的人现甘了惊天之险养了这么多年这段故事似乎就足以重新编个话本。极具流行言情小说的潜质。
直到如今人们似乎终于明白了范建为什么会将范闲留在澹州一十六年不肯让他入京。
看监察院八处慌张的模样人们就知道这个传言一定有极高地准确度。只是圣天子在位范提司终究不是陈萍萍他无法一手遮天也不敢将所有京都爱闲聊的人们都请去八处喝茶终究还是只能目瞪口呆看着事情逐渐扩大。
比如昨天被抓的人今天又被放回来这就是明证。
于是乎人们不再怨恨年轻地范提司做出这样大忌讳的封言路事情反而对于这个前途未卜“生死难知”的年轻官员感到了一丝同情毕竟范闲这两年在庆国获取了极好的名声不论是域内域外也为朝廷挣了太多的脸面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倒霉了百姓士子们在感情上还是有些倾向的尤其是想到他的母亲当年似乎也是因为一樁莫须有的谋逆案消失无踪。
“叶家?哪个叶家啊?”
这时候酒楼里忽然有一位年轻小伙子傻乎乎地问道他已经听了半天却始终不清楚与小范大人有关的叶家究竟是什么来历。毕竟当年地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时光如水让庆国的太多人都快忘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叶家都不知道?”年长一些的人们开始轻蔑地笑了出来果然是些胡子没长齐的小子连当年威名赫赫的叶家都不知道都觉得有必要给对方上一堂课。
“叶家就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商。”中年人悠然神往道:“就是那个做出玻璃来当银子卖的叶家。”
有人表示反对认为这个侧重点没有说清楚:“叶家就是那个做出肥皂、香水的叶家喔香水已经停产十来年了估计你也没福闻过。”
“就是唯一能做出烈酒的叶家。”
又有人补充道:“就是当年提供朝廷一大部分军械的叶家。”
“知道内库不?知道咱大庆朝每年花的这么多银子打哪来的不?”中年人耻笑道:“就是内库从北齐从东夷甚至从海上挣来的。而内库是什么?不就是当年老叶家的产业!”
提问的年轻小伙子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说道:“天啦居然这么厉害。”
那位胆子最大直指朝廷阴夺家产的书生摇头冷笑道:“叶家如果只是商人哪里能展到当年那等规模?如果她仅仅是位商人。又怎么会被……给灭了?”
中年人好奇道:“噢莫非兄台知道什么消息?”
“叶家……”书生摇头晃脑叹息道:“据说与监察院关系匪浅监察院初设之时听说一应进项都是由叶家提供的。当然这也只是传说。
中年人沉吟少许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向四周说道:“诸位你们可记得监察院门口那座石碑?”
众人点了点头忽然间面色一变想到了什么齐齐惊呼起来说道:“难道那段话……那个叫叶轻眉的就是叶家地女主人!”
书生也是面色微变。叹道:“难怪难怪……难怪小范大人宁肯舍了清贵文名不惜污了己身。偏要进监察院做事只怕他很清楚此事。噫……”他惊讶道:“冬范大人起初暗为监察院提司这事儿一直透着分古怪难道陈院长他早就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中年人已是惶急无比地端了个酒杯塞到他嘴边。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书生一愣之后也是犹自后怕。庆国民风纯朴直朗百姓士子们不怎么害怕百官。也不怎么害怕小范大人不然怎么敢在酒楼上大谈他的八卦唯独对于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是人人惧之如鬼不敢多谈。
酒楼里终于真正地安静了下来众人开始饮酒食菜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着角落里出一声惊喜的声音。
众人一惊扭头望去。现正是先前不知道叶家光辉历史的那位年轻小哥只见他站起身来兴奋无比手舞足蹈说道:“我想起来叶家了我想起来了叶家就是做二踢脚的那个叶家!”
众人哈哈一笑不再理会。
其实对于庆国的大多数百姓来说叶家已经变成了一个古纸堆里的名词没有人会刻意在记忆当中保留她的存在就连这一石居酒楼上侃侃而谈的众人如果放在两天之前也许都不会记得叶家给庆国带来的诸多改变。只是范提司乃是叶家后人的传言入京之后众人谈论太多这才逐渐唤醒了他们沉睡之中地记忆才开始回忆起叶家出现之后的庆国似乎与叶家出现之前的庆国有太多太多地不一样……
也许只是哪位府上小姐开始怀念香水的味道也许只是城门守弈洗澡时记起了肥皂的妙用也许只是一位军人看着手中的弩箭呆也许正在北方上京的商人用绸布仔细擦拭着玻璃马也许一位诗人大灌烈酒心中生出无穷快意也许是那位监察院地老人掀开黑布看着世间的一切也许只是一个年轻人记起了孩童时放的第一个爆竹。
总而言之因为关于范闲身世地传言人们开始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开始想起叶家。
范闲走出门外迎着冬天难得的暖阳伸了一个懒腰面上浮出清爽的笑容。因为这件事情他不方便再回苍山了依照父亲的意思范府上下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生过就这样淡然地注视着一切迎接着四周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