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
“胡大人。”
胡大学士满脸微笑将范尚书迎了进来。
负责清查户部的官员们也围拢过来纷纷对病后的尚书大人表示安慰就连吏部尚书颜行书也不便外那张老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地担忧与关心。而查处户部之事的监察院诸人更是早就小心翼翼地替范尚书挡着门外吹来的小风殷切之极。
不论朝廷是不是真的要查户部不论陛下是不是真的想让范尚书辞官但只要范建在朝中一天只要陛下没有撕破这层奶兄弟的情份只要……远在江南的范闲还活着朝中的这些官员们都不敢对范尚书有一丝轻忽。
所以此时的场景有些荒诞的喜剧感。本是被查的户部尚书却被众人关心着小意呵护着。
尤其是监察院的清查官员他们都是一处的由沐铁领队而来一处直到今天都还是范闲的直属亲管衙门范建就是他们顶头上司的老爸他们还敢如何?
太子脸上素一阵白一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极大的不安。范建称病数日不至户部今日一至便似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臣似乎身上带着某种气场一般。
他纵是太子是庆国将来的君王但面对着范尚书依然不得已站了起来在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安慰说道:“尚书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太子不是怕范闲也不是在乎监察院。只是身为皇室中人尤其是龙椅的接班人他必须要表现出某种气度老范家与他们老李家的关系太深在澹州还有位老妇人在远远看着。太子不清楚皇帝对于那位乳母还有着怎样地感情。
范建惭愧一笑说道:“户部之事一应皆由我起却要劳烦殿下及胡大人耗着心力实在是范某的罪过。”
诸人寒喧两句便各自落座范建虽然属于被参的那一面但一直针对户部尚书并没有明旨下来所以他堂而皇之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正中间。
这里是户部。是范建的地盘。
……
……
等一切都回复平静之后众人才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原地地那位户部员外郎方励。
所有人的眼神并不一样。颜行书在幸灾乐祸太子在犹疑。胡大学士冷漠着监察院皱眉着只有范尚书一脸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叫做方励的人会牵扯出多少人来。
事情至此。太子当然想明白了所有事情范建这个无耻阴滑狡诈沉默的老狐狸!
当朝廷开始清查户部的时候不!应该说是早在几年前。太子向户部伸手的时候范建就已经在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用了极老辣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情掩了下来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但另一方面却刻意留了根不引人注意的小尾巴轻轻一甩就甩到了七司之中某一处……
如此一来。既替太子遮掩了又拿住了太子的把柄最关键的是这种遮掩连太子那一方地官员自身也遮掩住了。从而这笔四十万两银子就变成了虚无之物抹的异常干净干净的甚至方励都以为再没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礼部地倒塌太子的一丝愚蠢。
全天下就只有范建清楚整个过程而这位尚书大人异常老辣的没有直接抛将出来打击敌人而是就把那个线头子在乱草之中留出一丝痕迹来。
比如北方雪地里将士们身上穿着的冬衣比如南越战线上本不需要的攻城机械。
而当朝廷开始查户部地时候就会找到那个线头子轻轻地拉着拉着……最后拉掉了他们自己的裤腰带。
这是一个埋了几年的局。
范建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等着自己受到威胁地时候构造出某种局势让某些人抓住他们早已经遗忘了的裤腰带再使劲一拉。
好局。
针对礼部的调查也已经开始了虽然郭攸之被系死在天牢之后礼部经历了一次大换血一应文书都有些混乱但是在朝廷清查小组的强力侦缉之下在监察院的缜密搜查之中礼部开出来的调单和户部一直暗中保留着的回执对应了起来。
那四十万两白银确实是到了礼部问题是礼部分十四拔调了四十万两银子修学舍及秋闱学衙……修到了哪里去?
胡大学士久在天下各路巡视后入门下中书视事当然知道这天底下各郡各路的学舍依然是那般残破很多地方的秋闱学衙更是还会漏雨。所以他地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对着面前的礼部官员问道:“谁能告诉我这四十万两银子到哪里去了?”
胡大学士淡淡侧身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堂上众人对于朝廷前几年的局势都心知肚明礼部一向是东宫的后花圆礼部也根本没有胆子敢假调四十万两银子四处花了谁都能猜到这笔银子是流向了东宫。
只是既然查到了东宫这事情似乎就有些难以为继。
胡大学士沉吟片刻后说道:“眼下要的问题是要查清楚这四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太子心头一惊面上却是温和笑道:“胡大人此言有理。”
监察院一处沐铁没有资格坐在这几位大臣的身边一直站在侧方他看了看正中坐着的范老尚书脸色忽然开口说道:“银子是到了礼部。只是经手此事的官员在前年春闱一案中就死了。”
太子在一边沉默着郭攸之已死郭保坤已流。如今监察院又确认了具体经手人地死亡就算长公主那边知道自己与这四十万两银子的干系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交给胡大学士所以他的心下稍安。稍安之余也不免有些悲哀与愤怒姑姑!你为什么要这样?
却不料沐铁的下一句话让太子殿下寒了心。
只听他正声说道:“不过总有蛛丝马迹可以查寻。大学士您看是不是让监察院去查查礼部?”
查礼部?
堂上众人一惊心想让这群如狼似虎地监察院去查礼部?朝廷查户部明显会让远在江南的小范大人无比生气。监察院查礼部在小范大人的遥控之下礼部那些可怜的官员。只怕真要活不出来了。
可是沐铁此时的要求似乎很合理。
范建轻援长须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着安之的这个亲信脑袋瓜子似乎比以前要好用多了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范建的心思很简单。朝廷不是想查户部吗?户部想要自保就必须把战线拉开拖进更多的部衙进来……礼部。只是一个开始等六部全部都被查出问题之后那位英明至极的皇帝陛下总不好将六部尚书全部革了。
吏部尚书颜行书瞥了范建一眼好生佩服这头老狐狸赶紧摇头驳斥道:“朝廷明旨清查户部不好波及太广。”
范建皮笑肉不笑说道:“有理有理。”
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两声有理是何等样地讥讽。颜行书面色一赧知道自己此议毫无道理。既然户部亏空涉及礼部当然应该继续查下去。
胡大学士也是面色为难劝解说道:“再议一阵再议一阵。”
如果放手请旨让监察院查礼部那最后一定会查到太子殿下所以在没有进宫请旨之前身为总领清查大臣的胡大学士也不敢下这个定断。
便在此时太子殿下咬牙说道:“礼部之事总是要查的。只是事情有先后户部亏空一事尚未查清楚扩连太广只怕对陛下旨意有碍。”
范建依然是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有理有理。”
胡大学士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关于礼部一事呆会儿入宫请聆听圣谕依太子殿下地意思户部这边还是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