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宫里宜贵嫔眉开眼笑看着书桌边的两个人。范闲正在盯着李承平抄书这书的内容是什么宫里没有多少人在意但关键就在于这个盯字上面关键就在于范闲与李承平的师生关系上。
宜贵嫔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厉害贵人相反她在这个阴森森的皇宫之中一直保有着黄花闺女时的疏朗与开明因其纯因其真才会受到陛下的宠爱生下了三皇子。
以庆国皇帝毫不在意男女之事的风格来看当皇后生下太子之后只怕根本就没有准备再要孩子了以此可见宜贵嫔的心性确实投了皇帝的性情。
便是宫里其余的人也是一样总觉得这位出身柳氏的贵嫔一天到晚精力十足娇媚活泼让人看着便身心舒畅和那院里的宁才人一样都是皇宫中的另类只是她这个另类更讨人喜欢些。
所以即便皇太后因为柳氏范族外戚势力的缘故对于三皇子一向不是怎么很亲近但对于宜贵嫔也没有什么恶语众所周知宜贵嫔御下极宽待人极厚从来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这是宫中十来年里默默得出的结果。
但是不愿意算计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并不代表宜贵嫔真的就没有自己胸中的算盘不然当年也不会借着范闲救了三皇子的机会便让三皇子拜范闲为师而且将漱芳宫里的一应资源都向范闲敞开。
她知道范闲对于漱芳宫的重要性所以在无人处总是刻意笼络。皇家一向对外戚盯地严但范闲却有个横亘于外戚、朝臣、皇族三面间的复杂身份漱芳宫与范闲交往宫里的人说不出太多话来。
范闲在朝中的地位越稳固。漱芳宫在皇帝心中地地位也就越稳固。
只是偶尔思及范闲的权势与圣眷宜贵嫔的心中也总会有些讶异皇帝陛下也太宠他这个私生子了。
因为范闲的极为受宠宜贵嫔不是没有警惕过某种危险只是那种警惕绝对不能宣诸于口所以她一味沉默并且保持着爽朗娇媚直到范闲归宗她才真正确认了范闲的心思从心底深处涌起无限感激。
所以此时。她看着范闲与自己儿子并排坐在书桌的场景无比快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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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先前在殿后长廊上你碰着一个人。”
宜贵嫔的贴身宫女醒儿收到了宫内的一个风声便急忙告诉了自己的主子。宜贵嫔心头微动。将范闲轻轻招至偏厢间睁着眼睛很认真地问道。
范闲揉了揉有些酸的手指头笑着说道“洪竹那奴才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见着我居然不行礼走路都是在用鼻孔看路我代陛下教训了他一下。”
用鼻孔看路。这形容有趣俏皮宜贵嫔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但旋即将笑意一敛轻声说道“忍洪公公如今是宫里地红人东宫的领太监而且陛下似乎也挺宠爱他准备让他回御书房。”
她看了范闲一眼宫里所有人都通过各自的途径将洪竹地晋身履历摸的清清楚楚都知道洪竹在御书房当差。眼看着就要爬上去的时候是范闲的一个暗奏让洪竹丢了差使被赶到了东宫。
宜贵嫔知道范闲与洪竹不对路但是洪竹如今已经在东宫又爬了起来陛下似乎也对当年的举措有些后悔她不得不提醒范闲一声像这种大太监他虽然不惧但身为外臣总要防着宫里这些太监们吹阴风。
范闲摇摇头冷笑道“这样一个纵容家兄强霸百姓田产地小奴才想回御书房哪有那么简单”
她斟酌少许后软声说道“你何必和一个奴才计较如果他真回了御书房两边结怨深了也怕不方便……再说宫里都在传这位小洪公公是洪公公的什么人你的身份毕竟是朝臣。”
庆国地太监一向没什么地位自开国以来便严禁太监干涉政务轻者逐出宫去重者当场杖死只是开国数十年总有一两个异类而一向在含光殿外养神的那位洪老太监自然就是这么一位特殊人物。
这位老太监也不知在宫中呆了多少年深得太后和陛下的信任而且本身也是位神秘至极的强者。如果洪竹真是洪老太监什么人只怕范闲也要忌惮三分只是范闲当然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不可能对宜贵嫔讲只得笑着说道“姨你就甭担心了我自有分寸。”
宜贵嫔见他不在意忍不住又劝说了两句看没什么效果才悻悻然入了后寝懒怠再和这娘家的倔强孩儿说道。
范闲又凑到老三桌子边上说了几句什么便在老三依依不舍的眼光之中离开了漱芳宫。
今日婉儿要在太后的含光殿里留宿还不知道这一住就是几天范闲夫妻入宫却只得一人回去走在皇宫神武门那长长阴沉的门洞之中他孤家寡人看着身后模糊地影子心里老大不快活一方面是觉着婉儿在皇族之中果然极为受宠另一方面却是在暗骂那个老太婆只知道祖孙怡情却哪里想过自己小夫妻二人也是久别重逢。
他满脸不爽地出了宫却看着大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没好气道“自开国以来禁军大统领兼侍卫大臣的没有几个人像你一样天天守在皇宫门口……这不是行军打仗的时候这是太平盛世守在宫门口是准备看谁笑话”
大皇子敛了笑容冷哼一声说道“你有什么笑话可以看觉得晨丫头不随你回府丢了脸面甭忘了我那妹妹自幼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你似乎早就忘了这些。”
范闲回京后和大皇子见过两三面只是身边一直都有外人不好说些私己话而且虽然在陈萍萍和宁才人的亲切关怀下这两兄弟早已组成了不须言明的结盟但毕竟大皇子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他是所有皇子们的兄长并不愿意看着太子殿下和老二就这么被范闲一步步玩到消沉所以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隔膜。
“今儿不和你多说我急着回府办事。”范闲看着大皇子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军中猛将政治上的处女准备和自己说什么连连摆手。
大皇子沉声斥“我今儿也不打算为晨丫头的事情教训你只是你北边那个女人究竟准备怎么处理”
范闲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又是家务事来了不由苦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大殿下这是为臣的家务事婉儿既然嫁给我就不需要你再来操心了。”
最初他对于大皇子和婉儿的亲密便有一些微微醋意此时逮着机会便冷冷地打了回去。
大皇子大怒强行压下怒火说道“谁耐烦管你只是王妃说过年后你还没有去本王府上坐坐让我来问你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王妃自然就是范闲亲自护送南下的北齐大公主范闲摸摸脑袋说道“殿下府上我自然是要去的大约便在后日。”
大皇子见他应了下来点了点头也不再管他。范闲忽然想到一椿事情说道“我把弘成也带来。”
大皇子微异看了他两眼心想弘成那小子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被禁足吗
范闲没有解释只是皱眉说道“话说回来祟葱巷那宅子你到底还要不要人堂堂一位胡族公主总不能就搁在那院子里霉吧”
大皇子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范闲看着这幕就确认了当初在西征军回京的途中这位大皇子殿下肯定与那位胡族公主玛索索有过无数夜露水上的故事只是不好再刺对方。他拱拱手便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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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范府进了圆内三角区那间最隐秘地书房确认了四周没有什么耳目便是虎卫和那位皇帝埋在范府里的仆妇也都离这间书房远远的。范闲才叉开双腿十分舒服地躺在了矮榻之上将一双穿着内库出产纯祟毛袜的脚对着书房地大门憩意地让热气蒸腾让酸帐的脚丫子快活。
那双靴子摆在榻下。
那张纸条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中。
他与洪竹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陈萍萍和父亲都不知晓便是亲手处理了颍州事宜的苏文茂也不知道他是在为洪竹报仇。猜也猜不到这方面去洪竹可以说是范闲埋在皇宫里最深的一枚钉子。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之间根本不敢冒险建立一个常规的情报系统。洪竹有什么消息都很难传递出宫。
当然皇宫内的一般消息都有宜贵嫔和范闲交好的几位大太监打理也不怕耳目不通。洪竹既然冒险传消息给他那这个消息。就很值得重视更何况年前入宫里所看见洪竹的那一丝恐惧更让范闲有些好奇这张纸条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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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看着纸条。不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等看到最后更是压抑不住心中惊骇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开始看这个纸条时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洪竹太过行险可是看到最后终于看明白了洪竹话语里隐着地意思吓的他再也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