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张福猛地一拍大腿:“遭了!李筠真狡猾,他想偷袭咱们的被抽调光兵力的县城。”
尽管这是他早就设定好的战略,将兵力集中于一点,放弃其余县城。但当李筠真的去占领那些县城时,张福却感到无法接受,那种身陷孤城的痛苦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内心。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两千敌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经过,堂而皇之绕到他的后方去,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张福嘶哑着声音道:“郑司马,能不能出城去,吃掉这支部队?咱们的兵力要远胜对方啊!”
郑湖摇头道:“太危险了,完全没有必要,我们不知道李筠的主力是不是就在后面。”直到此刻,他也感到了失策,没有密切关注城外的动向。他们就像把自己关在家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很担心李筠绕过我们,直接南下了。”
郑湖有些恼火:“当初不是给你分析过了吗?晋城位于交通要道,李筠不打下晋城再南下,他等着粮草被断吗?”
张福冷冷道:“莫非郑司马想投敌?我现在命令你,带三千厢军出城,务必要速战速决,在李筠主力到来之前消灭掉他们。”
郑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脑袋有些糊涂了,一指张福:“这是你说的,城丢了可别怨我!你个纸上谈兵的货色!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何为大将?”说着气哼哼顺着甬道下了城墙。
张福重重一跺脚,这个天杀的贼配军!喝道:“开城!”
晋城城门缓缓打开了,三千厢军如流水一般涌出城去,郑湖一马当先,全身披挂齐整,手提一把开山刀。
宋初,厢军的战斗力还十分可观,毕竟天下还没有平定,各地多有盗贼作乱,这就主要靠厢军了。
城墙上,张福目光忽然凝聚在了那两千敌军上,很奇怪,他们居然齐齐停住了,调转了方向,似潮水般向城门口奔来。
这时,他听到了天边传来了闷雷声,抬头看天,难道要下雨了吗?
闷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刚才感觉还很远,这会听着就好像在耳边响起。
忽然,张福的瞳孔放大,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一支声势浩大的骑兵,裹挟着滔天气焰,像黑夜里的一群幽灵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向晋城杀来,眨眼间就到了半里之外。
黑影幢幢,密集的马蹄声似惊雷一般敲碎了宁静的夜色,无数的士兵呆呆地向城下看去,手中的兵器掉落在了地上。
留在城头上的,多是被召集起来的精壮,只接受了简单的训练,根本不具备真正士兵铁血的意志。
这个时候,他们想到了家中的老人和孩子,还有独守空房的妻子。没有人指挥,他们自发的脱下军服,丢掉兵器,悄悄摸下城去。
郑湖出了城后,就感到了不对劲,出现在眼前的哪里是两千敌军?而是数百名拿着多根火把的士兵。
清冷的夜风一吹,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一些,一个不被他注意的细节蓦然出现在脑海里闪过。
如果这群人真的是去偷袭别的县城,那为什么大张旗鼓,让他们都看见?
上当了!郑湖策马高喊:“回城,速速回城!”
可惜为时已晚,激烈的马蹄声响起,五千骑兵像一只沉重的铁拳,狠狠敲击在尚未集结完毕的三千厢军上。
骑兵冲进人群,刀劈枪刺,迅疾异常。顿时杀得厢军哭爹喊娘,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只是一次冲锋,厢军就溃散开来,他们都是来自泽州各县,分属不同。此刻面对曾经杀败契丹的河东骑兵,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郑湖拼命大喊,在他周围已经集结了数百宋军,他们缓缓向城门口移去。城门已经被溃散的士兵拥堵住,根本无法关闭,郑湖心急如焚,连杀十几人依然止不住溃败。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胸口一凉,身体一下子轻了很多,高高举起。
李筠骑在一匹浑身乌黑的战马上,单手握住一根重达七十余斤的大铁枪,如闲庭信步般,挑着郑湖的尸体缓缓扫视四周。
“我李筠起兵只为了恢复大周天下,重新拥立柴氏子孙继位,只有赵姓小儿才是我的敌人,投降免死!”
他身后的五千骑兵一起喊道:“投降免死!”“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张福下了城来,站在城门口对李筠破口大骂:“反贼,休要猖狂,谁不知道你李筠狼子野心——”
话还没说完,李筠摘下大弓,一箭射穿了他的咽喉。
张福捂着喉咙“呜咽”了两声,嘴里吐出一口瘀血,扑倒在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建隆元年四月十四日,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杀死刺史张福,攻占泽州全境,并且打出恢复后周的旗号,号召天下节镇起兵反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