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南熏门,挑着担子的农夫,赶着驴车的商旅,忙绿一天的苦力,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在这些人中,有一队商旅模样的队伍慢慢行来,拉车的是高头大马,车厢雕刻着繁密的花纹,有一股新漆的味道。
队伍中的人大都身材精悍,面目清秀,冷厉的目光电一般四下扫射,他们说话不多,行进之时三五成行,显得很有秩序。
领头的是一长一少两个人,年长的是个中年儒生,双目湛然,气质脱俗,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南方的丝绸服饰,一双布鞋。他走在前面背着双手,缓缓而行,眼睛四处打量,显得极为悠闲。
来往行商,赤脚的农民,甚至守门的兵丁......每一处地方,他都显得极有兴趣,好像从没见到这样的景象。
中年儒生目中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忧愁,道:“这是盛世才有的气象啊,难道天命真的在北方?”
年少的是个十仈Jiǔ岁的青年,身高足有八尺开外,宽肩腰细,双手奇长,面容俊朗。只不过他现在显得很专注,专注于他脚的蹴鞠。
蹴鞠在他脚尖跳跃,一边行走,一边垫球,速度竟然比一般人还快些。
经过城门的时候,蹴鞠忽然掉落,缓缓滚出一段距离,到了一个城门兵卒的脚下。
城门兵仔细看了两眼,脸色一沉,喝道:“什么人!停下,接受检查!”
青年楞在当场,身体僵硬,连话都不会说了。
中年儒生喝止队伍,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封文书,道:“南唐使者前来,请查验。”
兵卒看了看他的气度,又看了看文书,才松了口气,埋怨道:“那你们怎么不从万胜门进城?那里有专门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非要绕这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中年儒生叹息道:“万胜,是你们宋国万胜,而我们南唐则......诶,败军之国,实在无颜面对啊!”
兵卒见他谈吐非凡,好奇问道:“先生是谁?”
中年儒生又叹息一声,神情间竟然有些轻蔑,轻轻哼了一声,他徐铉是南方文坛的泰山北斗,与韩熙载并称“韩徐”,走在金陵街头,就是八十老翁也知道他的名号。
中年儒生心道,久闻北人粗鄙,不通墨水,文风竟然衰落至此。
兵卒见他不回答,也不在意,道:“那先生您请等待片刻,我马叫人去万胜门叫礼部的官员。”
一来一去,要花费不少时间,那青年又拿起蹴鞠耍了起来,徐铉劝道:“继勋,别玩了,都什么时候了。”
青年摇了摇头,道:“蹴鞠大赛在即,我要好好磨练脚法,在蹴鞠场打败宋军,以报父仇。”
青年的父亲是南唐大将皇甫晖,被后周俘虏后宁死不降,李璟怜惜他年幼孤苦,把他养在宫中。皇甫继勋踢的一脚好球,这次蹴鞠大赛,索性就让他带队。
闲来无事,徐铉在城门洞里来回走动,守卒也不管他。
忽然,徐铉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愣住了。
城门洞的墙,居然有一首诗,乌栖曲。
这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字体,徐铉是天下文学大家,从小精研书法,各种字体,什么柳体、颜体他都了如指掌,但是却未曾见过这种字体。
太漂亮,太飘逸了。
清瘦自然,风骨傲然。
汴梁竟然有如此的书法名家!
再看诗的内容,称得是一首好诗。
徐铉读完之后,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报国无门的困境,和忧国忧民的情怀。在他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作者的形象,落魄寂寞,哀思难解,唏嘘的胡茬,忧郁的眼神,中年男人瘦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