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蓓依然每天来得晚去得早,还因为迟到被肖老虎叫去批评了一顿。黄浩隐约觉得有些纳闷,后来才从熊超的口中得知她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丁玲听李菲说的。
原来罗蓓的爸爸开学就病了,她妈妈要在医院照顾她爸爸,所以每天早上她起床后,还得买了早餐给爸妈送过去,然后才赶来学校。有时放学还得赶紧回家做好晚饭后带到医院去。家里洗衣服和打扫这样的家务事基本都落在了罗蓓的肩上。李菲都过去帮过好几次忙。
难怪她前段时间刚开学那会,她总是来去匆匆,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没想到她弱小的肩膀上,抗着这么重的压力。
至于她最近变得开心的原因,黄浩也知道了。那正式黄浩不开心的原因。
人生的风雨再大,每个人都在沿着自己的轨迹线前行。他们只是偶然相遇,在某个点交汇,然后继续前进。
肖航越来越殷勤,不是给李菲打水,就是把拿来的色彩或素描书第一时间捧给李菲看,看来是私底下被熊超传授了不少秘诀。
那天他又拿来了一本新的色彩书,黄浩在外面走廊里就看到了,连忙问到:“又是什么新书啊,拿过来哥们看看。”
谁知肖航连忙把书往背后一放,嘴上嘟噜着:“哎,不行不行,我还没看呢。”
“是你没看,还是你的女侠没看啊?”黄浩故意逗乐,然后伸手就过去抢。
“我刚刚买的,当然是自己都没看完。”肖航嘿嘿一笑,护着书躲过黄浩的手,跑进了教室。
结果他一进去,黄浩就看到他跑到李菲旁边,放在她桌上:“你看,我今天又买了一本新出的色彩画集,你看好不好?”
“我操,真是头重色轻友的倔驴。”黄浩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这种讨好的痕迹太明显了,李菲倒因此被罗蓓取笑了好几回。私底下李菲让他不要这样做,可是肖航表面上答应,实际上却依然我行我素。
李菲没有办法,索性提起什么时候让大家去他爷爷的画室参观的事情来。其实这件事大家早就在说了,不是别的,他肖航自己天天吹嘘他爷爷是画家,还有一个专属画室,所以同学们都很想去看看。大家也很想知道,一个真正的画家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工作的。
在李菲的催促下,又一个周末,这件事终于成行了。肖航周一那天一上课,就趁课间对大家宣布:“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啊,这周末跟我爷爷说好了,正式邀请同学们去参观我爷爷的画室。”
大家都欢呼起来。
之前听他说过他爷爷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不想被吵闹,看来在李菲的面子前,都是浮云啊。
肖航也很激动,从周一到周六开始循环提醒,唯恐大家忘记了。周六快放学的时候,他又特意到每个人跟前强调了一遍,十分郑重其事,憨憨傻傻的样子里,透着一股执着。
周六下午一放学,大家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美术班人少,所以很容易组织集体活动。
公交公司宿舍的小院子里,一间隐映在树荫下靠着围墙的小屋,就是他爷爷的画室。门口堆满了各种花草和盆景,一看就是经人仔细打理过的,同时也显示出这个角落小屋的优雅静谧和清新脱俗,与周围的单调和杂乱有很大的区别。
肖航的爷爷站在门口,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看上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长长的梳到脑后,咋一看,还真有点爱因斯坦的感觉。同学们也赶紧围过去,齐声喊了句:“爷爷好!”
肖航爷爷也点点头:“同学们好!欢迎欢迎。”
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依次鱼贯进入,生怕碰坏了什么,或是吵闹到这份安静。
一进画室门口,一股浓浓的水墨香气就扑鼻而来。原来所谓的文人雅客,就是这样的味道。这间小屋面积并不大,但是却堆满了各种书籍和卷杼,门口摆着两个太师椅,中间一个古风古色的茶几上,摆着一盆小的凤尾竹。屋子正中央是一个长条形的书桌,上面有两块灰白色的大理石纸镇,仿青花瓷的笔筒搁着几只粗细不同的干毛笔,同样仿青花瓷的笔架上,搁着半干的蘸着墨汁的狼豪,分别压住了中间一块白色的宣纸。
大家环顾四周,墙上也都挂满了字画,有圆有方,有白描有写意。特别是那几幅毛笔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估计是出自他爷爷的手笔。
国画黄浩不是很懂,他只觉得很像水彩画,但又不同,显得要古朴素雅很多。桌上那副由墨色渲染的荷叶和莲花,从浅到深,层层递进,确实很有趣味和意境。他倒是对书桌一头一副窄长的毛笔字很感兴趣,和墙上挂的毛笔字一样,笔锋刚劲,朴拙秀巧,像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字如石,墨如飞,稳重厚朴,有意思。那些字的形状既有字本身的结构,又脱离于字外,像一个个特殊的图案或符号。有时一笔一划缩到一起,有时一横一竖又伸出去很远,看得让人有些惊心动魄的感觉。
虽然不太懂国画,也说不出好在哪里,但是光看这些字的形体和运笔,就让人很佩服,大家边看边发出“哇”“啊”的惊叹声。肖航的爷爷坐在窗户下的藤条椅里,品着茶,光线印在它灰白的头发上,一片安详。
李菲悄悄把肖航拉到一边:“你爷爷好厉害啊,你咋没有跟你爷爷好好学学呢?”
“谁说我没有学啊!”肖航有些窘迫。
“学了你的美术还这么差?”她这话脱口而出,说的肖航脸刹那就红了:“这不刚学嘛,”
李菲盯着肖航哈哈一笑:“你简直一点都没有继承你爷爷的美术细胞”。
这一下,肖航的脸更加红了。他撅起嘴巴,有些郁闷的说到:“其实我妈一直反对我画画,之前都不让我进美术班。”
“哦难怪,那还真可惜了。”
“另外,我外公之前也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是外婆前年去世以后,才搬过来的。”
“哦~”李菲有些恍然大悟,接着说到:“不过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外公,可以每天在这么好的环境下熏陶。”
肖航刚准备对李菲说什么,这时熊超凑过来悄悄问到:“你爷爷这一幅画可以卖不少钱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的画在市里获过了奖的,他这些画现在都被一个画廊的老板预订买下了。”
“哇塞,这么厉害!真正的画家,艺术家啊!”
“反正除了卖出去的画,我爷爷说他其他的画将来都是给我留着的。”肖航一脸的自豪,他那张憨憨的脸上露出的得意劲,真是欠扁。
“啧啧啧!了不起!”
罗蓓突然问起了肖航外公:“爷爷,您画了多久啊?”
“哦,不久,也就三十来年吧,不到四十年。”
“哇塞!”这一句话把罗蓓吓得头往脖子里缩了一下,眼珠在眼眶里调皮的打了个转:“三十几年还不久啊?”
“要做画家,这个年数不算长。”肖航爷爷摸了摸花白的头发:“而且中间几年还停了好几年。”
“哦~~”大家有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必须要坚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画出成绩啊?”程莉问到。
“是啊,画画这个东西,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不停的钻研,不停的绘画,”肖航外公接着说到:“特别是咱们中国的国画,讲究精气神,重写意。所谓写意,就是要把画中的那个意境,故事性,甚至道理给画出来,才有意思。”
“但是你们想一想,没有扎实的功底,怎么去把意境画出来呢?所以要多练,带着思考和思想去练。”
他接着指着墙上的一幅字说到:“就拿这副字来说,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大的悟性,以形写神,以神走笔,把字的厚重和沧桑写出来,才是好字。但是这些要练习很久,没有极强的自制力和自律性是很难达到的。”
大家听完肖航外公的讲解,像是上了一堂精彩的国画课一样,纷纷鼓起掌来。
大家东看看西看看,东问问西问问,很快天就暗了下来,大家才依依不舍的跟他外公说再见,准备回家去了。
肖航把大家送出院外,边走边对李菲瓮声瓮气的说到:“你要是想看,可以随时过来。”一副想说又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罗蓓和李菲隔得并不远,正好偷听到了,哈哈一笑:“哎哟,就只叫人家李菲随时过来看啊,我们就没资格啦?”
肖航窘得脸通红:“都可以都可以,我只是通过她告诉大家而已。”
李菲的脸迅速的红了一下,朝罗蓓一跺脚,隔着空气假装“啪啪”扇她的脸,罗蓓哈哈的笑起来。
随着每天的练习和吴婆的讲解指导,大家的进步很快。两个月从石膏几何体进阶到石膏头像。
自从上次去肖航爷爷的画室看过之后,肖航成了大家眼中的红人,他经常会带一些美术画册或是工具书来班上,给大家分享,有些甚至是年代特别久远的,市面上都早就买不到的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