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人的眼里,谭树一定是发达了,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婆,还养了一个漂亮的情人,那些三十好几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的同龄人,更是羡慕嫉妒。面对父母的催婚,谭树在当时是豪气冲天,觉得下个节日或父母生日时就能做到,但一回到王家,就一点底气都没有了。没有勇气离开王秀丽,离不开对方给予的优越生活,又无法忍受对方一家人的轻视,和罗菲一起生活,注定从头开始,同样是没有勇气的,除非一夜暴富,谭树陷入等待罗菲发达或者自己一夜暴富的自我欺骗中不能自拔,甚至在王家受委屈后将怒火洒向罗菲,如果她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或者工资再高几倍,自己就不用受这个委屈了。王秀丽和罗菲这两个女人,一个有钱一个有貌,都是他无法真正相信的,他偷查她们的手机、QQ聊天记录,一有陌生号码就找其他人去试探。罗菲和王秀丽都为此烦心,不同的是,面对王秀丽,谭树是绵羊,面对罗菲他则变成了狼。
罗菲发现,上次的三轮师傅就在小区不远的广场边摆车,只是以前没注意而已。心情不好时,或者下雨,总能遇到他,坐车的次数也就多起来,慢慢知道他叫张川。张川在没有生意的时候总是捧一本书看,罗菲发现居然是管理、哲学、经济之类的,心里感叹又是一个被迫辍学出来打工的好学之人。在车上,有时聊天,也会说到张爱玲、阿诚、汪曾祺,张川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更是让罗菲刮目相看。有时候张川看见谭树和罗菲一起,目光马上略过,罗菲自己则是羞耻的。下次再见面,谁都不提起。而从张川的眼睛里,罗菲看到了洞察一切的悲悯。
毕业四年了,爸爸开始为罗菲的婚事犯愁,张阿姨也上串下跳地要找人介绍,在他们眼里25岁的姑娘还没出嫁,是让人担忧的。罗菲总是说,等等,等等,而到底等多久,自己也没数。
“我爸爸催我结婚了呢。”
“我知道,正在想办法呢。”谭树很认真的样子,“我正在争取能分走王秀丽的财产呢,不想净身出户,不能白白为王家付出那么多年。我也不想你以后太辛苦,有点经济基础总是好的。”他知道自己分不了任何财产,而说的时候,却是心里是那样想的,但一看到王秀丽,就知道自己什么都是白想了。罗菲知道他的不可信任,很多时候又自我欺骗,总是在询问、发誓、推脱,循环重复,最后是不了了之。
在谭树带罗菲回老家多次后,一亲戚问:“树娃,你离婚了吗?”谭树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摇头,得意至极。周围人重新打量罗菲一遍,罗菲有被人剥尽衣衫的耻辱感。越来越反感自己小三的身份,在谭树的多疑、暴力中,想退出却是连路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谭树在和同事相处中,总是傲气冲天的,时常挂在嘴边的是没有背景的编内人员比不上有关系的合同工。在一次聚餐中,话题到了耿直一词上,谭树拍着胸脯:“都是兄弟伙些,大家晓得我一直是很耿直的……”都喝了酒,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客气,一个姓罗的同事打断他:“看你的长相就是奸猾的,还说自己耿直。”谭树涨红了脸:“我还不耿直?我大哥二哥都晓得我耿直……”见他莫名其妙地扯进王秀丽的两个哥哥,以此为荣耀,罗菲替他羞红了脸。旁边一个同事连忙把话题转到一边:“老谭,什么时候给菲菲转正呀,跟了你这么多年了。”谭树得意地摇晃着脑袋;“这个可要看她的表现了,兄弟们确实要羡慕我,和我们菲菲一起五年多,她从来没有花过我的钱,一心一意等我和她结婚,我还花她的工资。比你们花钱找猫儿店的货色好多了。”男人们发出意会的笑声,听他说得如此不堪,将自己与色情服务女作比较,罗菲气得发抖。
罗姓同事丢下筷子:“老子找小姐关你什么事?”谭树也扔了筷子。罗姓同事一拳挥过,谭树大叫一声,想还手,愣了愣,还是躲到一边,被追上后一顿拳脚相加,罗姓同事一边打一边一边骂谭树:“你他妈的真是白活了,真没种,简直不像个男人!一个外地吃软饭的小白脸,还敢在你罗爷爷的地盘上耍横,老子打得你爬着出去!”
罗菲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谭树会招架,结果谭树挣脱后还是逃跑,再次被追上。幸灾乐祸地看了一会儿,其他同事怕事情闹大了,才过来拉扯,谭树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惊恐:“我的手,我的手……”
罗菲开车送谭树去医院,医生说左手臂粉碎性骨折,要休养一段时间。谭树平静下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还手吗?都是因为你,因为他和你一个姓,不然我就报警了,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想了想,又说:“有可能是他看上你了,或者你们两个背着我上床了?不然他不会提到你以后才和我动手。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罗菲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陌生,一边心痛一边可怜一边鄙夷,这样一个怂包,没有担当,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推,却什么也不愿意说。谭树哼了一声:“如果我给两个哥哥说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秀丽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但是,他和你一个姓,我就饶了他。”像小朋友在幼儿园被欺负了,总喜欢说,等着我哥哥姐姐来收拾你。罗菲慢条斯理地说:“要不,你别给我面子,报警吧,我和他不熟,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敢嘲笑我?”谭树狠狠一脚踢在罗菲身上,转身就走。
罗菲忍住痛:“去哪儿?我送你。”谭树咆哮着:“当然是回我自己家,难道和你走?你能养活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是有家室的人,要管也该老婆管,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对这样的侮辱性的言辞,罗菲早已麻木了,听来也和你好之类的平常问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