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和它应该是朋友了。
它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他常常潜入海底,但是他从未在海底感知过它的存在,自那以后,他才真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他再也不惧怕深海了,他可以在海水离潜很久很久,也可以潜入很深很深的海底。他能在水里吐着泡泡,看着那些美丽的鱼虾在他身边游来游去,还能看见无数的海藻在海底飘来荡去。偶尔还能看见幽蓝的海底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知道,那是它游过来时一不小心推开的皱褶。
他没有和它说过话,他知道它会唱歌,却不知道它会不会说话。他也没有见过它,不知道它长得什么模样。他偶尔也会好奇,好奇它究竟是什么样子。更好奇的是,它会不会想见一见他。不过,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想这一点都不要紧,即使它不会说话,他还是能听见它的声音。即使他从没有见过它,他依然能感觉到它,能感觉到它就在他的身边。
也许是这海里的水,也许是这海里的小鱼小虾,又或许是一棵海草一株珊瑚。无论他游到哪里,他总能感觉到它就在他身边。虽然看不见,却离他很近很近。
这样的日子,他觉得惬意极了。
蓬村里的其他人却似乎渐渐多了抱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蓬村的生气一点一点地消磨在了漫长炎热的夏日里。头顶的太阳很大,日光又辣又烈,仿佛这样的夏天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
屋子旁边的小草渐渐枯黄然后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屋前的那棵石榴树也不再开花,甚至慢慢地掉光了叶子。
屋顶上的瓦片又脆又干,用手一掰就能碎成好几块。那阳光铺下来的时候,似乎每一片瓦都在冒着丝丝的热气,就像炉火上烧得正旺,快要被烧干的铁锅。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天叹气。
他们咂着干裂的嘴唇,干枯的头发在头顶飞舞着,和那些被风吹散的枯草一模一样。
土地被晒得滚烫,仿佛随时都会干裂开。
这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蓬村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雨了。
那个被村长称作高人的女人外出了很久,在彭村大旱的三个月后回到这里。
她一回来,村长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这个女人可以拯救蓬村。
那一夜,蓬村的灯火彻夜通亮。
第二日,她和村长从屋子里走出来。村长说,要救蓬村就只有一个方法。
首先,他们得抓住一只水妖。
水妖……
他站在人群之外,猛然惊醒,他想起了它,它不就是一只水妖。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想,他要去告诉它。它得好好地躲在水里,不能出来,否则就会被蓬村的人抓住。
他悄悄地后退,却没来得及转身离开。
那个女人很快就发现了他,并指着她,说出了一句话。
“就是他。”
她的声音很难听,就像两块腐朽的铁块在相互摩擦着发出沙哑的声音,每说一个字都能“簌簌”地抖落下一大片铁锈。
然后他就被一拥而上的村民们抓住了。
她盯着他,目光灼如烈火,“他身上有水妖的气味。”
他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要抓住他,虽然他和它认识,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它,他们抓了自己又有什么用。
村长让人把他关起来,却没有对他怎样。他除了不能走出屋子,其他的什么苦头都没有吃过。直到第七日,才有人过来找他。
她和村长一道进了屋子,将其他人都关在门外。村长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待宰杀的羔羊,她也看着他,但是眼神要平静得多,在她眼里他仿佛只是一个死人罢了。就连她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的。
她没有说话,村长仿佛是她的传话筒。村长问他水妖在哪里,又问怎样引水妖出来。
他如实回答,这些问题他皆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