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也觉得此刻自己好像身处一个古怪的世界,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是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模样。
随着他眼前的这块镜子破碎了,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镜子开始破碎。
镜子大块大块地破裂开,然后跌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没有镜子的地方就变成了漆黑一片,那种黑和普通的黑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黑好像是能吞噬万物的黑,伸出手探过去,仿佛能瞬间将手掌淹没于黑暗。
杨也脚下踩着一大片破碎的玻璃,周围的阴气猛然高涨,可是他并没有看见那只厉鬼的身影,直到最后一片镜子碎开了,周围完全陷入黑暗后,那股浓烈的阴气才骤然一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日。
黑暗里传来铃铛摇晃的声音,刚开始隔得很远很远,就像从山的那边传来。山风摇曳着铃铛,载着声音,一路跋山涉水,越草披花,走了很久很久的山路,才将声音送到杨也耳边。
然后声音就越来越近了。
周围的黑暗就像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叮铃叮铃”
铃铛声音好像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杨也往那里迈了一步,那个口子就骤然被拉大,然后周围的黑暗就像一块漆黑的幕布,一下子就被拉开,甚至传来了幕布在空气中划过的声音。
刺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射来,来得十分突然,那阵阵的铃铛声也越来越近了,近得就像再耳边敲响的一样。
杨也略闭了闭眼才适应了这种光线,他抬眼朝前方看去,还未看清前方的路,就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着迅速朝他迎面吹来。
空气中传来“唰唰”的声音,像风翻过无数片书页的声音。
杨也一抬头,就看见无数的冥钱和纸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落下来,白茫茫的铺了一地。
前方传来挽歌低声吟唱的声音。
“月渺渺,道长长,有所思,在故乡。”
穿着素白麻衣的人群低垂着头,抬着棺木,缓慢地朝前走去。纸花被风吹动,扑飞着从他们眼前滑过,所有人却都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仿佛没有人看见一样。
队伍的正前方有一名中年女子,手里捧着一张黑白相框,慢腾腾地往前放移动脚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就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走出这么一步似的。
杨也朝她手里捧着的相框看去,照片上的人是雪儿。虽然是黑白照片,可是她依然笑得灿烂,仿佛就站在你眼前对着你笑一样,那一瞬间就连照片都像被染成了彩的。
杨也站在路中央没有动,队伍慢腾腾地继续往前移动,就像没有看见杨也一样。
白纸花和冥钱依然不停地从空中飘落下来,那首挽歌还在继续唱着,杨也却不知道是谁在唱。因为队伍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张开嘴的。
“穿我衣,梳我发,白杨萧,荒草芒,抬我身,招我魂,送远乡”
抱着遗像的中年女子朝杨也迎面走来,却没有和杨也想象中一样,从他身体中穿过。而是重重地撞上了他。
杨也愣了愣,那名中年女子却依然面无表情,她抱着遗像,和杨也檫身而过。白花花的冥钱在他们之间不停落下,中年女子捧着遗像继续朝前走去。
杨也站在原地,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白纸花,看着白的送葬队伍挨个从自己面前走过。
抬着黑棺木的人继续抬着棺木却没有停下来。
黑的棺木似乎并不沉重,可是抬着棺木的人每一脚却下得十分的用力,在铺满落叶和白纸花的地面上踩下一个又一个痕迹清晰的脚印。
眼看棺木离杨也越来越近了,杨也却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