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疲倦的人儿~
于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于群山与江河的怀抱~
**终将化为尘土~
与提恩合为一体~
灵魂终将找到归宿~
提恩会给予指引~
汝之罪孽~
汝之善行~
终有圣裁~
安息~
安息~
……”
这首镇魂曲在阿黛拉耳边已经磨出了茧子,每一个字只有空洞的发音,察觉不到任何悲悯的情感,大概,见识如此多的死亡,神父们也已经麻木了吧。
去往王都的路几乎畅通无阻,阿黛拉原本以为通缉自己的告示会贴的到处都是,所有城镇也都会设卡拦截,结果什么都没遇到,仿佛恶魔的传闻从未有过。她仔细一想,为了避免恐慌和维护教会声誉,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王国不会善罢甘休,暗地里肯定做了些针对我的措施。可是,到底搞了什么名堂?在等教廷的增援吗?}
阿黛拉从未停止思考,也一直摆出战斗准备的姿态,越是靠近王都,越是感觉安静的可怕。
5月28日
阿黛拉终于看到了圣白城白龙王宫的尖顶,德卡利斯,这个发生过太多故事的地方,阿黛拉对它的感情非常复杂。
令阿黛拉惊讶的是,这里竟然也没有设卡,只是照常盘查过往的平民。进城的人中大部分是附近难民,有轻微症状的人被无情的拒之门外。
在阿黛拉排队等候的过程中,一个脖子有些发黑的女人发疯一般地推搡着卫兵,说要进城找医生,几个卫兵迫不得已架起长矛示意她远离,她喊着自己还有孩子要养绝不能死,竟然毫不顾忌地冲了上去,最终被矛尖刺穿了胸膛,只留下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孩。年轻的卫兵并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想到那位母亲已经不顾一切。失手杀人之后,他崩溃了,丢了头盔和带血的长矛跑进了城门旁的塔楼。
轮到阿黛拉了,因为事先做了易容,她现在就像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少妇,卫兵对健美的金的注意力比对她还多些。一个戴鸟嘴面具的医生粗暴地扯开阿黛拉的领子,仔细检查一番,又捏了捏阿黛拉的脖子,加上常规的盘问与登记,最终将她放行。
如果传言正确无误,这里是瘟疫的发源地,第一个患上黑脖子病一命呜呼的,正是这里的一个神父。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比阿黛拉从西边来经过的任何一个大城市都要有生气。运尸体的车依旧在穿行,巷子里也常常传来哭泣与挽歌,但一切还算井然有序,至少街上行人不少。
“你好,小姐,要住宿吗?”
“不用,把我的马看好,我随时来取,这些钱先给你,到时候多退少补。”
“哦,哦好的,小姐。”
找了家熟悉的酒馆寄放了金,阿黛拉消失在了德卡利斯的巷口。
入夜,德卡利斯一个小教堂的庭院,插满画着“驱魔”符号的旗帜,一阵诡异的风吹过,停尸房的门嘎吱作响,竟自行打开,又重新合上。
“唔呃——”
停尸房里传来呜咽声,像是挣扎,又像是抽泣,时缓时急,时大时小。隔壁值班的一个小修士提着灯从房间里探出头,提心吊胆地来到停尸房的门口,犹豫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进去查看。他没有注意到,进门的一瞬间,身边掠过一道微风。
“有,有人吗?”
“奇怪……”
小修士提着灯在停尸房查看半天,没看出异样,也没胆量掀开白布查验尸体,越想越觉得胆寒,最终糊里糊涂地溜了出去。
回到值班的房间,小修士坐下来盯着地面发呆,他看上去吓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儿。上床之前,他突然眯起眼盯着小桌上的一个瓶子。
“刚刚有这东西吗?”
他抓过来闻了闻,发现是酒,惊喜万分,虽然修士不让喝酒,可那只是明面上的规定,人就这样,越是禁止,越是憧憬。
不一会儿,酒瓶空了,灯也掐了,小修士有些踉跄地爬上床,一会儿没了动静,屋里安静的出奇,连鼾声都没有。这时,一块阴影显现出人形,是潜伏已久的阿黛拉。
她伸出一只手,覆在小修士的额头上,紫色的光辉从指尖四散。
{啊,我这做派真的和恶魔无异了。}
阿黛拉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学会了马歇尔院子自研的“心迷宫”药御术,每每计划套情报的时候总是绕不开这个法子,毕竟自己没有线人,为了不暴露身份,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只是有些不那么人道。
紫光越来越强,光线中的桥路愈发清晰,阿黛拉缓缓闭上眼睛。
四周变得明亮,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明媚的正午阳光。阿黛拉穿过门,穿过整个庭院,穿过偌大的教堂,看到了繁华的德卡利斯街景。如果她没有弄错,现在是一个多星期前,瘟疫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人的心象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神奇,像是梦境,所有路人都是幻影,无法看清脸,周遭环境也破碎不堪,细节模糊难辨,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融洽,一切都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前推进。
阿黛拉必须找到心象中小修士的位置,只有他周围的事物,只有他目光所及,两耳所闻,才是清晰可辨的,也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找到阿黛拉需要的线索。
“托尔芬!托尔芬!我的袍子呢?”
后院传来粗糙的中年男声,像是烟酒腌坏了嗓子,阿黛拉循着声音找去,路过教堂大厅时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没有在意。在后院,阿黛拉找到了小修士,他正抱着一件洗得雪白的袍子往一个房间跑。
这个名叫托尔芬的小修士,来自德卡利斯郊区修道院,为了未来能成为一名执事,在这里实习。所谓实习,就是打杂,无所不包,甚至洗衣做饭洗刷马桶。
“我先更衣,教堂来了一个客人,你去问问他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