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因为矮小,只有脑袋露在桌子以上,此时她站起来,想使自己看起来高大一些:“金国的土地被侵吞,固然有疆域辽阔、防御不足的原因,可多半是因为金国承平日久,国中腐败横行,内乱不断,才会被蒙古人乘虚而入。落得现如今退居淮河南北,几乎靠着大宋的岁币维持的下场。”
项抗有些惊讶地看了云华一眼,对秋秋点点头,表示认可。秋秋察觉到刚才的话说得太像孙晓雯了,便改用孩子般抑扬顿挫的语气继续说道:“所以秋儿觉得,金国人不会对咱们造成太大的威胁,至少如今不会,反而还会依赖咱们的岁币。可蒙古前后灭了西夏,打败金国,野心不断扩大,他们才是最可怕的坏人。留着金国在,咱们还能守在这里喝酒吃肉肉,金国没了,咱们没准就是下一个金国了。”
众人听到这样一番话,从一个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无不惊讶万分。欧锦书问道:“云华哥哥,这都是你教给秋秋的?”云华摇摇头,他看着秋秋,目光里有些诧异:她说的这些,是他始料未及的。只有西门三月悄悄扯扯秋秋的手,小声说道:“小秋儿,你真厉害。”项老将军此时放下了手中许久未动的筷子,问秋秋道:“依你的话,蒙古人意在囊括四海,那他们不打到蔡州来又是因为什么?”
秋秋看到项老将军有些严肃,心中有一些胆怵,可还是回答道:蒙古人若是打到蔡州,金国人必然会南逃到咱们这里来,到时候咱们若对金国出兵对战,便会被蒙古从中渔翁得利;若不出兵,便既会被金国打,也会被蒙古国打,所以到那时金国也可能会与大宋联手,抗击蒙古。不管怎么样,都会把蒙古国的战线拉到东边长江一带来,那么西边的西夏旧部、西辽旧部,就很有可能会对蒙古趁虚而入。所以蒙古需要先彻底平定自己在西面的统治,再夺金灭宋。”
天空中忽有一声天雷乍响,项老将军又惊又怒,惊在这个才与桌子差不多高的女孩子,竟能将天下局势说的这样煞有介事,却又有理有据,怒的是她竟将“夺金灭宋”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稀松平常,仿佛历史真的会这样演进一般。这样诅咒国运的言语,令项远潮胸中的一颗老将之心,不能不为之惊惶,不能不为之痛苦。他仿佛看到了一幅幅国破城陷的惨象,哼了一声说道:“黄口小儿纸上谈兵,便要将大宋千里江山一同葬送在你的口中么?”项抗闻言忙起身劝道:“父亲息怒,不过是孩子胡说的。”
云华连忙伸手将秋秋按在座位上,对她说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想,如果蒙古的敌人只是金国,那你刚刚所说,便都立不住脚了。”秋秋小声说道:“这不可能,难道师父不知道烛之武所说、亡郑陪邻的道理?蒙古干嘛要帮咱们在家门口扫清要债的人呀?而且师父真的相信,蒙古人只愿意灭金国西辽西夏,却独独留着大宋么?”秋秋说着,忽看到对面李卓然将左手食指,点在右手向下的掌心上,悄悄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会意地停了下来。
项远潮面沉似水地问项抗道:“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项抗看到父亲生了气,知道再随口编造已经糊弄不过去了,只得低头说道:“这。。是贵和太子之女。”一句话令项老将军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起来,他将在座每个人扫视了一番,忽而笑了。众人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附和地笑起来,却忽听得老将军拍案说道:“你们一个个,有几条胆子?竟敢私藏罪王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