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慈的齐肩短发,天野很喜欢它们随着小慈跑动的步伐上下翻飞的样子,要是书桌里的相机带在身上,他定会记录下这个瞬间,然后向小慈炫耀,“看这光线!看这构图!”
他们跑过槐树林,跑过天梯,这个天梯还专门命了个名字叫“荣昌”,跑过鲜艳的大花坛,跑过一年也就运作一次的喷泉,偶尔有老师叫他们站住,却也是充耳不闻。
一直跑到今天小慈去过的小路路口,两人停了下来,稍作喘息。
“问你个问题。”小慈安抚着自己疯狂起伏的胸口。
“什么?”天野感觉还好,没那么喘。
“咱们这附近怎么会有个那么破的筒子楼?”
“你去见过?”
“恩,今天去了,但没有找到音像店。”
“你为什么会去那?”
小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问:“这几年不都是把非本地户口的都往外迁么?楼房怎么还不整葺一下?”
“那栋楼是许多打工的工人和家属住的楼,离正在建造的别墅区比较近,单独给那群工人们盖住宿楼还不如直接让他们住在那幢筒子楼里来得方便。话说,之前的杨校长在许多年前也是住在那里,算是故居吧,也没舍得拆。”
小慈很讶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个音像店老板告诉我的。”
“初三一班的那个?叫什么?”小慈觉得冥冥之中引着她去往音像店。
“晨宇。”
这可真是太巧了,小慈心想。
“我跟你说他可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天野故作神秘地说道。
“说说吧,怎么个奇怪法?”小慈听天野这么说,突然对这个一天撞见两次,且经历都不怎么愉快的男生有了些好奇。
“我们边走边讲,我知道的也不多。”天野钻进了小胡同里,小慈紧接着跟上。
天野说:“我知道晨宇也是通过别人的口中了解的,他的爸爸在三年前上了渊桥,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本来住在荣县,后来他妈妈带着他俩来城里打工,晨宇成绩好,申请到了咱们学校的资助,也就在这安家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渊桥有着极大的恐惧,因此但凡与深渊沾染上一定点关系的人,都会或多或少遭到一些排斥。但从天野的讲述来看,晨宇貌似没有受到这方面的侵扰,这还是挺奇怪的。
“对了,他俩指的是?”
“晨宇和他的哥哥星宇。”
小慈想起那时听到的屋里的碎裂声。
“星宇?他多大了?也在荣城一中读书吗?”小慈继续问。
“你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啊?”天野不禁感到好奇,“我知道的很少,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呢。”
“他上午撞了我,不管不顾就走了,我想着待会要找他算账。”
“上午撞了你?”天野压下心里的好奇,没有去问她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晨宇人还不错,就是不太爱搭理人,撞你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故意惹他。”
经过一下午的消化,小慈其实也没有那么气了,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这条小路还是挺绕的,小慈觉得上一次那么顺利地找到筒子楼可真够幸运。当筒子楼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幢楼给小慈的感觉有了些不同,可能是傍晚时分的原因,在火烧云的覆盖下,筒子楼没有了大中午那种突兀,晚霞虚化了这座城市的边际,让所有建筑的棱角都圆润了些。此时的筒子楼,倒多了些历史遗迹气质,有时候断壁残垣,可比金碧辉煌更有震撼的力量。
“看见没,拐角那就是音像店。“天野带着小慈向右边绕了一下,看到在一层的铁护栏后面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牌子,牌子一看就是从那个纸板箱子上剪裁下来的,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粗黑的几个大字:新世界音像店。这个可以算是店招牌的板子,用一根麻绳从上部中间的钻孔处穿起,随便拴在护栏的一角,更显得破破烂烂的,但是毕竟都是盗版光碟,弄得正儿八经的反而不符合常理。
“晨宇不也是学生?他还是推优班的,现在能在店里?”
“正常上课的时间不在,都是邻里街坊帮他看着,话说,他一般货物交易都是通过手机,在手机上找他定了单子,第二天他会给你带到学校去,这就像个小仓库,很少有学生会专门来店里挑,我这不也是找灵感才来的么。”天野说着敲了敲门,门上的漆还是老旧年代常用的绿漆,在以前绿漆是非常流行的,但现在却很少见了,一般都用白色或者木材颜色的涂料。
“对了,我看你好好的,也没被撞伤,别挑事。”门打开前,天野扭头对小慈叮嘱。
敲了两下门,很快传来门闩链子卸下来的声音,这个门用的还是转动的门把手,钥匙孔就在门把手的中心,这种锁芯很不安全,另装一个门闩链子比较保险。
门开了,出来的人是晨宇。
晨宇看见两人的校服打扮,想着今天的学生怎么都不学好,一个两个地往外跑,早恋的小情侣还在上课时间光临他的破音像店。
但他也不想管那么多,侧身让两个人进去。
这一次,小慈算是看清了晨宇的真实面貌,头发是利落的板寸,像是刚推齐的草坪,有的男生头发细软,哪怕剪了短发也是绒绒的,晨宇的头发像一根根细小的钢钉,钉在头皮上,野蛮地剑指天空。眉毛浓黑,跟他的头发很对应,眼睛是狭长的,上眼睑比常人的弧度要小一些,下眼睑更像是平直的直线,上下眼睑的线条首尾相接,勾勒出冷漠。
嘴唇在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深深地刻进去,唇珠也不明显。总的来说,长得是挺与众不同的,跟阳光的帅气小伙子不同,他的帅气主要来源于看他一眼的印象深刻。
晨宇脱下了校服的短袖,换成了自己的衣服,但是裤子没有另找一条换上。此刻三个同学校的学生在一个憋闷的小屋子里,却没有同学间的嘘寒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