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又有几个家属从楼梯间陆续走出来,有女人,可能是母亲或妻子或女儿,还有男人,可能是丈夫或父亲或儿子,有一个妇女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走到窗前。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遥远的星河,冲每一颗星星祷告,在死亡面前,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虔诚,不知道之前他们是否做过朝圣者,但今晚,每一个人的心声都是无比地响彻银河。
小慈听着他们的诉求,意识到这些病人家属都在祈求让自己的家人升去穹顶免受病痛的折磨。
小慈看向晨宇一家,他们并没有加入到那些家属中的愿望。也是,只有经历过被选中的家庭,才会理解那种人不能自然死亡的遗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晨宇和他妈妈坐在椅子上平静下来,陈叔外出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留下他们三人靠着墙等待十二点整的来临。
这种感觉很奇妙,右边是灿如白昼的穹顶之夜,左边是幽深惨淡的重症病房,就像真实的仙界与凡尘之间的碰撞,受苦的人只能在这人世间向上天祷告,或像小慈他们这样在尘世间挣扎,而对穹顶不看一眼。
十二点整到了。
钟声敲响,先是刺目,无论是哪个角落,都被炽烈的白占满,就那么一秒钟的白,让人像得了雪盲症一般。
身陷于无尽的苍茫白色之间,似乎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在等待着上帝的审判。
一阵眩晕过后,人们再次看向夜空,流沙云变成三年来最大最夺目的样子,它像历经了千百年的龟,雍重肃穆,令人不可直视,它的金光傲视万物,像是新的世纪要再次降临,地面上的所有产物在这个神秘的力量前都黯然失色。无声胜有声,穹顶用它的遥不可及和金光璀璨彰显着自身的威严。
在这一刹那,没有人敢去揣度,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赤条条地暴露在自然的面前,任何思虑都不足为道,听天由命是唯一信条。
而后,一个光点顺着光柱腾空而起,直入流沙云中,再一眨眼,流沙云吸纳了光点后陡然缩小至盘子大小,光柱的亮度顷刻间也恢复至三年前那般淡薄。
黑夜又还给了生灵,像是一场美梦落下了帷幕。
黑色让每个人的瞳孔暗了下来,结束了,小慈心想。
全程不过两秒钟,却能让人永久回味,所有人如梦初醒,他们看看周边的人,又回过身凝望重症ICU紧闭的大门,没有任何特殊的声响,这次的祭年没有带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