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纷纷勾头,位末的那位,此刻正春风迷醉,睡得正酣。
她最近倒是勤快,未逃课,来了三日,也睡了三日。
夫子阴着脸踱步至其身侧,指腹轻扣桌案,道:“林芾,你起来作答。”
脑壳一震,牵着美梦的那根线断了。林芾困倦地仰起脸,满眼都是夫子那张丘壑纵横的老脸,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踉跄着站起身,眯着眼一脸茫然。
夫子道:“我问你,为学者,当知礼义,懂忠信,诚其道,慎思虑,谨言行,方固其本。这句话是谁写的?”
林芾觉得,这话问谁也不该问她呀!在座的的随便一指,都比她更有可能答得上来。看来夫子是见她瞌睡,故意为难她的,不过夫子应该也做好了她答不上来的准备,她就是被抛出去的砖,不知道夫子要引出什么玉。于是假意思考片刻,迤迤然道:“肯定是哪个狗屁圣人说的,只是名字我忘了罢。”
一语罢,哄堂大笑。
夫子的脸色又沉了一沉,嘴角不规律地抽搐道:“那我再问你,思不若行,行必循律,这句话是谁写的?”
林芾挠挠头,余光瞄见夫子稍稍发紫的面庞,翻眼向上看,又思索片刻。不过她思考的不是这句话是谁写的,而是她究竟做了什么自己都不晓得却触了夫子霉头的事儿,夫子这砖抛得委实有些远。
林芾皱皱眉,一本正经试探道:“难道是夫子您说的?”这回答简直绝妙,连她自己都为自己能想出如此机智的答案而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当然知道肯定不是夫子说的,夫子还没自恋到拿自己的话问学生的地步。但是能从夫子口中脱出的,必定是古来圣贤,这么一来,不是将夫子和圣贤同列,这等恭维,就算回答不对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佩服佩服。
学堂里瞬间安静了,林芾一怔,难道她瞎猫撞上死耗子,猜对了?
不禁又皱了皱眉,这古板老头居然这么不正经?
“哐”一声,夫子从袖中抽出一张试卷按在林芾桌上,那沧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隐隐颤动。林芾条件反射地向后撤了一步,再晚些,那张纸怕是要糊她脸上。啧啧,这么久了,今天方知夫子老头不但会变戏法,还内力深厚!
空气一片寂寥,偶有窗外风声呼呼作响。
夫子猪肝色的脸彻底熟透了,一双眼睛像从火堆里刚拿出来的烙铁一般,直直戳在林芾脑门上,声音沉闷不失力道,愤怒夹着隐忍,还带着颤音:“这……都是你写的。”
林芾打一激灵,她啥时候写过这么有文化的话?吞了一大口吐沫,伸出两指小心翼翼从夫子的指缝里夹出那张被压的皱皱巴巴的纸,大略浏览一遍。文章很短,字迹潦草,确是她写的,哦不,是她抄的。
话说作弊这件事,很有讲究,很有技巧。开考时要注意情绪管理,不能东张西望,过于亢奋,要表现出无欲无求的样子,才能掩人耳目,所以林芾一开考就睡了。待到考试快结束时,拿着小抄一顿狂写,夫子见了也不会多睬,最多嗤一声秋后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