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人的心境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
十日后,雍城,大郑宫。
在几百年前,雍城曾是秦国的国都,这里的宫群建筑丝毫不逊于咸阳。
郑芙站在刻有“大郑宫”的匾额之下。
这座大郑宫,正是百年前秦国君王后妃们的一处安身之所。
嬴政在长安宫中设大郑殿,为的是照应她的姓,至于雍城的大郑宫,前几年一直为赵太后所占。嬴政下令将她囚禁与阜阳宫后,大郑宫便一直空置了下来。
“夫人,我们要立即去阜阳宫吗?”曲蛾问道。
郑芙摇摇头:“先去平朝行宫吧,次目的在为大王行冠礼,行动不便,今日是该去见一见故人了。”
片刻后,郑芙的马车停在一座恢弘的宫殿之外。
走进平朝行宫一看,其内部的情境不似名字那般大气磅礴,即便入夏,可院中的树木大多只剩下干枯的枝干,破损的石阶以及面积累太久的灰尘,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宫殿的破败腐朽。只要有微风吹来,院中立刻会卷起沙尘,形成一个小小的风旋,从宫苑的一侧吹到另一侧,始终无法从这其中出去。
这座宫苑甚至比她儿时所居的邯郸宁和宫还要不如。宁和宫虽然破落,可宛昭和服侍姬丹的老娥会经常清扫,断不会让人待得有如平朝行宫一般的压抑之感。
郑芙实在难以想象这里会有人居住。
“这里头阴气太重,夫人身怀王嗣,还是不要久待的好。”负责看守行宫的官吏提醒道。
“知道了,我进去见一见太后便出来。”
郑芙迈步走入屋子里,并未见到任何一人。转过身来想到别的屋子里寻找,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惊了一跳。
这个妇人约摸四五十岁,穿着纯黑色的衣衫,身形有些臃肿,面相凶煞,没有任何表情,眼中毫无光彩,宛如死鱼的眼睛一样。
见郑芙在看她,妇人稍稍弯了弯腰,把手中的木桶便放到院内积灰的水井旁边,而后走入另一个屋子,开始将衣裳一堆一堆地抱出来。
郑芙走到井边,询问道:“请问你可知华阳太后在何处?”
听她说话,妇人停下脚步,行动缓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她,而后抬手指了指院门后方独立出来的小屋。
“多谢。”郑芙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打开屋门,眼前的场景着实叫郑芙大吃一惊。
屋内的桌案因缺了一角故而不太平整,一看桌案的成色便知是摆放在这里十几年了。桌案的旁边有一个壶,从里面散发出阵阵恶臭。数不清的苍蝇在壶边盘旋。
而桌案之后的床榻有一条破旧的薄被褥,以及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昔日的风光荣华不再,徒留数尺白发,密密麻麻又凌乱无比地贴在老人的头皮、脸以及脖子。郑芙最后见她的时候,她一头乌黑绿云之,仅有寥寥几根灰发而已,如今是实实在在的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白发之间若隐若现的面庞是细密的皱纹,正如她的手一样,宛若被针刮过无数次的黄蜡,油腻且焦黄。
她卷曲着四肢头朝外地侧爬在榻,好像已经去世许久了。
郑芙以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老人呼吸微弱,几乎要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