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嘭……
一辆汽车像醉汉一样,翻了两个滚撞上围栏。他打开扭曲变形的车门爬出来的时候,像个血人。
城市被他远远地抛到身后,他踉跄地向着山峰走去。远方山脚下的城市,燃起的冲天火焰焚烧着夜幕,爆炸声和排枪射击的声音连绵不绝,就像一个弥漫着血与火的炼狱。
他对脚下大地的颤栗充耳不闻,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山峰,手脚并用地向山峰爬着。
“等我啊,我马上就到了……”
身后传来一阵引擎轰鸣的声音,他叹了口气,脚步加快了几分。一个庞大的车队出现在山脚下,大部分是军车,上面刷着敌国的国旗,一道道灯柱把山坡照的雪亮。
脑袋昏沉沉的,目光越来越模糊了,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山坡陡得厉害,车已经开不进去了,军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整军列队,训练有素。他身后响起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
“我就一个人了,还这么兴师动众……”他喃喃低语。
他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坟头,在绿荫掩映的树林深处。走到这里,他长舒了口气,树林里吹着徐徐的微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感觉这里仿佛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没有在炮火中焚烧的城市,也没有尾随而至的追兵,有的只是他,还有眼前小小的坟墓。
他盘腿坐在墓碑前,这里就是他为自己找的埋骨之处了,只是可能不会有人为他准备一具薄棺。来到这里,他心里平静了不少,脑子里想起的反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自从被人陷害,失去了公爵之位,他的家乡海外的自治领陷落后,辗转流离至今,转眼间已经过去十年了。
有时,他会想,失去公爵的爵位反而是件好事。如果他还是个公爵,可能一直都会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没有了爵位的束缚,他反而如鱼得水。从普通的列兵开始,上军校,一点点地积累军功,直到胸前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勋章,他才恍然知道自己已经是这个老帝国最年轻的将官了。
但是这样又如何呢?在别人眼里,他春风得意马蹄疾,帝国的权力核心已经向他敞开大门,功臣勋贵的女儿向他投怀送抱,每个人都对他逢迎巴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唯一的亲人。
他为了往上爬,免不了迎来送往,但刚刚军校毕业的学生手头又是那么的紧缺,怎么可能会有闲钱。所以一直都是她在默默地打零工赚钱,而她一个月辛辛苦苦的劳动,最终的结果可能只是一瓶觥筹交错间被打碎在地的不起眼的酒。
最后,他当上了连长、营长、团长、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准将,坐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师长位置。
本来一切都好的,但是十来年征战沙场,结下的仇敌早就不知凡几。他以为,和她十来年的颠沛流离,总算能划上一个句号,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他刚刚在军队上层站稳脚跟,将要迎娶元帅独女的时候,她却死了,被他的仇敌刺杀而死。
他伸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几下,这个时候,真的需要一根烟,虽然也戒了很久了……
有人将烟递了过来。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这不重要,来人金发碧眼,一身咔叽布军装,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磕磕绊绊地读着墓碑上的墓志铭:“己亥年二月十三,东方夏安贾司羿之妹贾洛灵,卒于中京,殡于中京郊区西山。”
“这个人对你非常重要吗?”来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