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是一座很勉强的山,矮矮的、秃秃的,完全看不出和凤凰有什么关系,秦慕白在公墓门口买了一束百合。不是祭拜的节日,没什么人会来,已近黄昏,只余下几缕残香在空气中飘荡。
冷天成妻儿的墓就在公墓门口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写着烈士冷天成之妻、之子,好像她们不配拥有姓名。秦慕白从口袋里把军牌拿出来,放在两个墓碑中央,军牌一下就碎了,里面冒出一团白光,照的墓碑上的字闪闪发光。
半晌,白光散去,军牌和链子都消失不见,原处留下一个玉葫芦,只有拇指大小。秦慕白把它放进口袋里,看了看四周的烈士家属墓,收紧衣领转身离去。
回到极光号,秦慕白躺在休息室看着那个玉葫芦,芙拉并没有从中检测到世界异常。仔细端详着碧绿的玉葫芦,他看到上面刻着几个字:浮生若梦,酿之饮之。这是《唐子》里的话,讲得是他被放逐后醉生梦死的生活。但秦慕白最喜欢的历史学家彼特拉克提出了另一种解释,他认为这是在讲一种酒,他得到一块唐子同时期评论唐子的一块拓片,上面写着:浮生若梦,酿之饮之;历游沧海,难言得失;是为饮梦,唐子之佳酿也。
秦慕白失神地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浮生若梦,酿之饮之;历游沧海,难言得失……”手里的玉葫芦好像都变重了许多,一下拿不住从床上跌了下去。他赶紧下床去捡,才发现玉葫芦已经变成巴掌大小,上面刻得八个字也消失不见,葫芦口多了两个浮字,正是饮梦。
这个玉葫芦也从实心变成空心,透着光能看到葫芦里透明的液体,这就是饮梦?秦慕白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冒险去尝,或许该去问问芙拉。
操作台上芙拉正在自己一个人下围棋,看见秦慕白时她有点惊喜:“秦慕白,你会下围棋吗?陪我下一会儿,和自己下久了会腻的。”
秦慕白摇摇手:“我不会,虽然我把历史上著名的棋局都背下来了,但我其实连围棋规则都不太清楚。芙拉,你听说过饮梦吗?”
芙拉歪着头看着他手上的葫芦:“没听说过,就是你手上拿着的那个葫芦吗?我劝你别乱喝东西,虽然那看上去不像有毒。”
“或许我攒到复活的世界异常能量就可以尝试一下。”对于这壶《唐子》里酒,秦慕白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能品尝它的机会的。他又想起了那块塑料布,既然也是世界异常的产物,也应该有些特殊的地方。
“芙拉,那块塑料布你检测完了吗?有什么特殊效果呢?”
“没什么效果,好像损坏了,等你搞到世界异常之后我可以尝试恢复一下它。”芙拉草草收了棋局,消失在画面里。
秦慕白看了看桌上的那块塑料布,上面没有任何标志或文字,就是一块普通的塑料布而已。或许可以当个桌布来用,别说,还有点后古典主义。
睡前,秦慕白看向床头柜上的饮梦,夜幕下,饮梦比夜空中的星星更加闪耀,那是他见过最梦幻的色彩。
当晚,他梦到了刚去孤儿院的时候。就像其他的孩子,秦慕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他出生不久父母就牺牲了;不像其他的孩子,秦慕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养了他五年并送他去孤儿院的大叔没多久就出现在电视上,作为刺杀议会长的罪犯被公开处刑。
时代的洪流浩浩荡荡,而昨日余晖们就是顶着洪流逆行的人。无论死的多么壮烈,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更增添了这洪流的精彩。秦慕白喜欢历史,因为在历史的车轮中,有数之不尽这样作为车辙存在的人物,就像他的父母那样,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就像他手上的这个刻印,成为了某种自不量力的符号。每个可歌可泣的时代,都有着阻止前进的恶人。彼特拉克在《时代之殇》里写道:如果没有伟大的敌人,就不会拥有伟大的英雄。秦慕白更愿意说:伟大的敌人各有不同,伟大的英雄千篇一律。
那时正值早春,孤儿院里种的木香花开了,象牙白的花朵缀在嫩绿的枝桠上,犹如碧绿修长的精灵在白雪里纷飞舞蹈。虽然从开放到凋谢只有一周时间,但它香香甜甜的味道,填满了秦慕白所有的春天。
浮生若梦,历游沧海;
酿之饮之,难言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