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固回到燕州,他刻意没及时医治那断臂,回到家中伤口已经发黑,又截掉一截,他都记在心里,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按下那颗龙头!
随后南燕家带着赔礼一一登门致歉,跑遍燕州后,回家坐等时机成熟便会吞掉那些其他家族。
其他家族即便知道这就是个赤裸裸的陷阱,他们也不得不忍痛,而南燕家安抚北燕家则相对更为柔和,或者说卑屈——从常山城外,离北燕家宅一里,燕北固便是身负荆条,三步一拜六步一跪九步一叩首走去,走到北燕家门前时,额头出血,膝盖出血,残肢右臂也出血,披头散发,后背被荆条剌出一道一道伤口淌血从尾骨流至光脚脚底,一路上满是血印,不是头磕出来的就是脚踩出来的。
毕竟北燕家死的其他人可以不重要,但燕老爷子的大儿子就是死在了那瀑布边上,尸骨无存。论谁也让忍不住这口气,到了大门前,家主正妻,燕北莽之母燕刘氏,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别说这大冷天泼水了,就是伤口浸水的苦楚也够燕北固吃足苦头。
北燕老爷子燕天擎扶起跪在仪门前赤足负荆请罪的侄子燕北固,眼眶还有没抹干的泪痕,但还是强忍了一口气,问道:“我儿北莽是为何人所杀?”
燕北固没有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魔道陈祸!侄儿恳请叔父出山,为表哥北莽和死在魔头手下的南北燕家的兄弟们报仇!”
陈祸,这两个字可以说是二十年前的江湖人的梦魇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知道这两字的份量之足,若说他儿被陈祸所杀,燕天擎完全可以相信,可谁都杀了唯独没杀你燕北固,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
燕天擎再度将他扶起,在下人手里拿了一件貂裘给他披上后迎进家门,在大厅设茶问道:“是那个魔头吗?那也不奇怪了,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又如何惹得退出江湖二十年的魔头再出手?”
燕北固恭敬说道:“那日我邀约北莽表哥后一共集结了十一人,还找了个苗疆鬼峒弟子带蛊沿燕字江往下搜寻,在燕江瀑布上取得血迹后沿下游桃花河追去,没想到魔头沈年并非被三圣人打得慌不择路,而是去了山前村找到了隐居的陈祸……”
这套说辞,虽然经不得正经谋士仔细推敲,但至少逻辑毫无纰漏,燕北莽行在最前被魔头所设的暗蛊抽薪所杀,也符合陈祸的杀人习惯,燕天擎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本就莽撞,这些借口都是有理有据,陈祸固然强悍,但人老修为下降无可厚非,燕北固不算顶级强者,但想要逃泡,付出几条命拖延时间还是可以跑掉的。
燕天擎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道:“发英雄帖!”
从北燕家出来后,燕北固松了口气,果真如那小龙王所说,只要按照这个说辞就可以瞒过一时,以燕天擎的脾气定会再发英雄帖召集江湖大能再剿魔头陈祸,当年没让他死,退出江湖后也算他命大,这次重出江湖也算是机会,虽然过了二十年,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已经上灰,但一笔笔债可不是说翻过去就翻过去的,自朝歌一战,江湖才俊几乎死伤殆尽才勉强重伤那魔头陈祸,二十年间,新一代才俊可谓如雨后春笋冒头,其中不乏父辈祖辈死在朝歌一战的后人,这笔账自然算在陈祸头上,其余在朝歌一战活下来的人二十年也没闲过,中原江湖一直有暗子在寻找陈祸,谁料后者选择北上隐居在靠近大京的燕州境内?
让燕北固想到就后怕的不是那拿扁担随意抽打他们的老农,而是那个扛着镰刀的一直挂着笑容的少年方淮,这一切,算无遗漏,都在他的计划中。燕北固都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龙王转世!
建邺州金陵城南王府近来宣布了一件几乎足矣挑起南方江湖众怒的事——沈年入驻王府幕僚。
不怕魔道妖人道行高,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有人收拾,怕就怕这些个魔头搭上官家,牵一发,江湖上哪里还有门派敢下格杀令杀南王幕僚?只要你敢下,铁蹄就敢踏的你山头寸草不生。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南王陈素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江湖人头上,一道二皇帝“圣旨”就要南方江湖二郎须得在官府登记方可活动,否则视为乱党,格杀勿论,刚颁布的时候金陵城小有名气的一家剑府公开论道表示不从新政,第二天便被削掉了脑袋,在江湖门派中传递,称传首,不出一月,江湖登记在册数万人,南方江湖人对这个新王敢怒不敢言,至于第二第三把火,暂时还没烧到任何人头上,但江南士子本就柔弱,江湖草莽也不如其他地方那般刚强,哪里还敢拂逆新王?一个个都在家烧高香祈祷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