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九是他爹三十九岁的时候生的,从小就缠着他爹说要学武功。
他爹花力气找了个门路,带着年幼的张三九去少林寺磕了头,张三九就跟着一个大和尚每天学习一些强身健体的把事。
三九也就是个普通娃娃,但是少林功夫名不虚传。他学了三年,样子都学会了,身体也就练得壮了。
张三九到了二十出头,就下山自己闯荡,没有两年就疲倦了,他后来娶了街坊里的一个熟人家的闺女。他这辈子就波澜不惊了起来。
等到三九快五十岁了。他就在衙门里头,找了一个刽子手的活。当刽子手是一个不挑人的活,不累,事少,就是时常要杀人。
每天午时三刻之前,三九都要把他的一口鬼头刀上磨着酒水,仔仔细细的擦亮。比那太阳都亮。
一切都挺好的,他现在儿孙满堂,又吃着一口衙门给的官粮。幻想着可以有一天安乐老去。
但是今天他早晨起床以后,有点牙疼,啃了一个冷馒头以后,门牙掉了一颗。他感觉自己要老死了。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张三九要砍一个新的刑犯。
刑犯叫做林夫之,听名字还是个文雅的人。
原来这个林夫之是一个侠盗。他从来不盗不忠不义之财,又常常仗义疏财。江湖中流传这许多他的事迹,但是他从来不抛头露面,十分神秘。
听说这次林夫之的江湖声望很高,送行队伍史无前例。城里好多百姓都图个热闹过去看看。
张三九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紧张的,他早已和现在的江湖没有了关系。林夫之是谁也不咋关心。只是今天他出门时,破例照了一下铜镜,看看才掉的牙有没有让他的脸肿起来。
今天的官兵戒备自不用说。所有来刑场观看的男女老少都是被搜过身,绝对没有带任何兵器,或者有可能和劫刑场有关的东西才让靠近。刑场也是在城外的荒地新造的,五里之内没有任何阻挡视线的东西,或者高大建筑。
劫刑场仿佛天方夜谭。
在场还有皇帝钦点的钦差大臣,一行知州,侍郎。尤其是今天到场的还有朝廷上的大将军。官兵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地位最高的官员席位上,有一个精瘦的留有羊角胡的中年男子,他是这次刑场的司仪。他的小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日晷。终于,他发出沙哑的声音道:“午时三刻将至,押犯人林夫之。”
林夫之身上的囚衣血迹斑斑,他的鹰一样的眼神,静静的看着面前一节一节的台阶。世界此时极其安静,只能听见他的手脚链子叮叮的拖动的声音。
今天天朗气清,太阳不是很毒。
林夫之已经人过中年,两鬓沧桑。如果不是真的压上刑台,还真的就以为是一个平和近人的大叔。
张三九发现林夫之极其配合他,已经将头自然的搭放在刑案上了。
台上传来了那个沙哑的声音:“罪犯林夫之,临死之前你可有什么话说?”
林夫之摇了摇头,仰天道:”你们杀了我也没用,断肠十二香已经被我吃了。皇帝的那个白日梦永远也做不了了!”台下的围观的大多都是江湖打扮的人,他们听到林夫之的这句话,大多数人都是摇了摇头。
台上的那个沙哑的声音顿时失态怒嚎道:“大胆罪犯林夫之!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听到钦差大人的命令,张三九赶紧压倒林夫之。
谁知林夫之这个时候突然,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我唯一放不下的还是我的女儿啊。”
张三九以前落刀时都只是死死盯着刑犯的脖子,但是这一次,他落刀时的那一瞬,居然和那个侧头的林夫之的眼神对住了。
这是从未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惊慌起来。但是落刀只允许发生在一瞬间。
张三九的刀最终还是稳稳的落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瘴气突然弥漫刑场,没有天现异象,也没有异人临世。总之林夫之的头,就这么平静的落在了地上。
是滚落的,滚了三圈半。随后是五官朝上的。张三九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惊慌未定,脖子有一点急得变红。
可是下一瞬,张三九却亲眼看见林夫之的眼睛突然睁大,瞪着自己。
这是死不瞑目啊!
张三九突然有了一点感触,他实际上也有个女儿。
官兵们随后赶紧集合上前,利落地把林夫之的断头和身体用草席裹了。
台上的钦差大人把这次刑场的司仪叫到身边安排了几句。司仪连忙点头,面对众人道:”罪犯林夫之的行刑已经结束。希望不要再有类似林夫之这样的败坏百姓安居乐业的人存在。大家都赶紧散了吧,钦差大人就要离场了。”
台下人群外围,一个脸上都是巨大刀疤的黑衣人,抱起了手边牵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粗哑的声音对小女孩征求道:“林芷兰,我们现在回城吧。”
“铁锤叔叔,这个刑犯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他?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听说这个刑犯和我一样姓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死,我好难受。铁锤叔叔,这是为什么?”
“别多想了,快去檀香茶馆才是正事。”
林芷兰点了点头。
人群随后就有些松动了。
人们渐渐离开。
这个大力士将小女孩放在了肩上,渐渐地顺着人流,走入了城中。
张三九把酒水泼在鬼头刀上,收拾好了,就打算回家。就在他走到一个小巷拐角的时候,一个天蓝色的毒掌从背后突然捂上了他的口鼻。
张三九大惊失色,这个毒十分烈性,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中毒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就已经不在刑场那边了。
这是一间楼阁的一角,装潢雅致,一些闲杂的随从都被刚刚吩咐离开了。
那里现在站着两个人。
张三九微微转醒时抬头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