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只有一招,两人便错身而过,实则李沐先出剑后出针,手如幻影,已是连出了好几招,而“幺妹”的长鞭先劈后扫,又一划一拉,也是变化万端。
四尺长鞭越过木剑又缠了三匝,却被剑茫迸开;十三支硬木小针虽多被长鞭扫落,可是仍有三支刺到了“幺妹“的肩腹腿三处。
“啊!无耻!”
幺妹大喝一声,他想到了李沐剑法不俗,柔中有钢,却没想到李沐剑中有针,如此歹毒无耻。
我可以用歹毒之法对你,你却人不能以邪恶之法对我,不然你便是无耻,这便是江湖。
两人只打了一个回合,李沐便打得幺妹落荒而逃,大叫道:“真是无耻,老娘这是中毒了!”
话音才落,便如死狗般倒在了地上,浑身抽畜,嘴里尽是白沫。
李沐叹息一声,心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大路你不走,偏往我剑上撞,又能怪得了谁?”
一步上前,用剑抵着“幺妹”,他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让幺妹身首两分。
这时那少年人和盗晏正胶着在一起,余光里见着幺妹已倒地不起,生死不知,已有些睚眦欲裂,大喊道:“婆娘,你可不能死了!”
似有慌乱急切,又似有难过不舍,平平的推出了一掌,已用了全力。
只见一掌即出,空气里似生着涟漪,本是稀稀落落的雪花儿被他掌风所激,皆四散的飞向远处,如一掌劈开了一树梨花。
盗晏的长剑遇着那涟漪,便是如鱼游浅摊,动之坚难,更是被涟漪轰飞,如枯枝败叶遇着了狂风。
卷集而起。
啊,狗贼!
少年人和盗晏同时倒地。
却是李沐又乘此机会,十三针又再一次射出,此一次,十三针结结实实的都刺入了少年人的背部。
一番打斗,李沐正面干翻一人,又背后阴倒一人,四人倒是躺倒了三个。
幺妹说李沐无耻,李沐却觉得老棍儿说的对,既然你死我活,那杀便杀死,何须考虑用什么手段?
无耻也好,磊落也罢,这时候站立着的才是赢家,也只有一直站立着,才能站得稳,站得久。
既然是杀,又何需分手段?
杀死才是目的。
也不知老棍儿如果知道此时李沐的想法,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嘴角带着血,盗晏踉跄着爬了起来,吐了口血沫儿,道:
“南海双煞,皆洞府境修为,成名十数年,南海三十六岛,球琉岛岛主弃徒,专事做一些肮脏的买卖,我说的对是不对?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和魔教又有什么干系?说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盗晏狐假虎威,长刀带血,已架在少年人的脖子上。
李沐面有凄苦,并没有因为放倒了两人而欣喜,只是觉着,江湖越来越让他看不懂,江湖越陷越深,越看不真切。
何谓江湖?
死生是江湖?诡诈是江湖?多情是江湖?侠肝义胆是江湖?爱恨情仇……李沐想不明白。
聪明如他,总也有了想不明白的事情,还不如做个学渣来得愉快。
刷!刷!
两道破空之声这时突兀的出现,更是有两枚袖珍的小剑,闪电而至。却见道旁的古树之上如有小兽游走,树叶零落飞舞,荒草抖动如被风拂,一影如鬼魅,转眼消失。
可是躺在地上的两个倒霉蛋儿,每人额头上皆中了一支小剑,两人本已中了毒,虽卖相很惨,可并不致死,此时却是再无活的生机。
灭口?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中藏着人?”这是李沐的第一个想法,又心道:“被尾随一路?居然没有发现?”
心中凛然。
李沐并没有追出去,原地站立,只是多了个戒备。
盗晏看了看山道边的树林,转头朝着两具尸体啐了几口,愤然道:“李沐,休要听那两个贼人胡说,我怎么知道是谁要杀你?“
却是刚才盗晏被那“幺妹”摆了一道,说是知道谁要杀李沐,这下两人已死,死无对证。
李沐一直看着道边的山林,并不理会盗晏。
他心里想着:“有人要杀我,这是确定了的,至于是谁?总也出不了魔教范围,只是天下魔教之人众多,一时之间不好确定“
或是风浩然;或是中秋那晚做下大案的人;或是元宝镇中的那个少侠?
以李沐的推断,风浩然要杀他,必不会如此麻烦,杀他如屠狗,更可能的是后两者……
可是灭口之人又是谁?
……
想了想,朝着受了伤正在走过来的盗晏问道:“土夫子?你盗帮怕也不简单吧?世上并无空穴来风之事,你我在元宝镇时已是两清,又为何追着我不放?“
盗晏微愣,道:“李沐,你果然还是不信我?我是土夫子不假,可绝无害你之心,如若有半点假话,我愿受三刀六洞之苦……“
盗晏本就受伤,此时颓然而坐,似霜打了的茄子,满脸神伤。
李沐心内纠结,不管盗晏的目的是什么,在信和不信之间,他选择了相信老棍儿的话:你只能信你自己。
啜啜嘴,一声轻鸣,老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李沐自老驴驮着的褡裢里寻了一瓶伤药,扔给了盗晏,道:
“盗晏,你我缘尽于此,后会无期。“
还是无期的好,不然谁又杀谁?多无聊!
两人虽有一段纠葛,可也同行了一路,多少也有些“不打不相识“,只是这江湖诡诈,人心隔肚皮,又不能尽信,真是让人惆怅。
骑上白驴慢悠悠的前行,开始时是悠悠而行,后又奔行如骏马,再之后,只可看到漫天的飞雪。
雪越发大了,骑白驴踏白雪,李沐一人独行,心中难平。他越来陷入的越深,已和这个江湖分不开,隔不断。
而这个江湖,恰如此时的飞雪,粗看时浪漫纷纷,再细看又冷森无状,可你奔跑在其间,又总是在它的怀抱里,冲不破,撞不倒,更是摸不着。
白茫茫一片。
夜已深,风似泣,路有鬼哭。
盗晏委顿于地,不住的自嘲,好一个“土夫子“,难道你李沐用毒就很光彩?既然不相信我,又不欲杀我,还给我伤药做什么?
小爷又不是没有?
“丹阁药,药谷,大墓深深……呵呵,想我盗晏有朝一日定能集齐种子,神功大成,那时候,还有谁敢小瞧我这个土夫子?”
想扔了手里的伤药,可是手在半空又停了下来,自语道:“李沐啊李沐,你不杀我,以为我会承你的情么?”
想了想,拿出伤药,外敷内服。
站起身,也啜了啜嘴,一声鸣响,四周却毫无反应,口喷血沫儿,大喊道:“灰驴,你死那里去了?”
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