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等一个人。

又像在等那滔滔江水。

那日他走时，除却武帝携百官出城相送外，他其实还与那位白衣先生有过一番密谈，知晓了他要做的一些“大事”。

彼时，他确实是被那位先生为往后千秋万世开路的气势和谋划镇住了，在知道了自己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后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但今日，他李青莲坐于此地，却并不是出于任何人的授意，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天地间的某种悲怆。

这天地好像要他在这龙庭江旁接住些什么。

所以他就来了，带着一把普通佩剑，顺便买了一壶风华楼闻名天下的好酒——“长亭”。

十里皆长亭，何处是青山。

醉极入眼皆长亭，人生无处见青山。

此酒适于赠别，酒不醉人人自醉。友人分别时双方且饮此酒，醉眼朦胧间，眼中长亭自然无限，反而见不到那象征分离的青山，寓意长亭虽别，双方的友谊依旧天长地久。

说来也怪，李青莲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很自然的就这样做了，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天地间玄之又玄的顿悟与共鸣，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感受到的。

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点的这个人，却恰恰好是天地大势要的。

很凑巧，于是风雷滚滚，天地开道！

——

武帝城，折柳巷，留仙楼前。

沈轻云豁然起身，口中骤然高呼道：

“好胆！我倒是小瞧了你江沉，还有此等野心！竟真敢找人承接而上！”

随着他的长身而起，留仙楼门前长桌上的数十坛酒砰然炸裂，酒水混着碎片四下纷飞，引得一阵骚乱，人们惊叫连连。

待大部分人回过神来去寻那罪魁祸首时，却发现那灰袍道士早已趁着酒雾遮蔽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只留着大门两侧的血红楹联，在酒气醺然下，越发杀气盈盈。

——

龙庭江畔，风华楼。

在天地间忽然雷声大作的时候，李青莲便失去了意识。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手提剑，一手提酒。

剑尖斜向下，酒水倾倒其上，顺着剑锋缓缓而流，滴落在地。

像在送别老友一般。

没有太多的恐惧和不解，李青莲有些明白了那日那位白衣先生所说的“他日你自会知晓”是个什么意思了。

于是他轻轻将长剑放回了桌上，重新坐在了窗边，拿着剩余的半壶酒为自己斟满了一盅，对着天上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一杯接一杯，没有沈轻云那样的豪放不羁气概干云，只余着独自一人的平淡而已。

终于，酒全部喝完了。

李青莲抹了抹嘴，起身提剑离去。

待到他走后不久，收拾桌椅的小杂役却发现桌上的酒壶下竟多了些怎么也擦不去的划痕。

瞧着像是几个字，年纪不大尚不识字的他便找来了掌柜的看了一看。

看过之后，掌柜说确实是字，叫他放着就行，不要去管。

只是不知道掌柜的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御剑游人间，把酒问青天”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小的杂役只是莫名觉得那个客官老爷好像很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