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海平面红光喷薄,紫气东来三万里。
清末1900年初春,与之相差百十余年的20世纪,又是平行位面新的一天降临。
暖风和煦,朝旭拂尘。
地处英租界的一栋花园洋楼,赛千宿正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扎马步,以“铁马功”锤锻之法淬炼他四肢百骸的根骨基础。
在此之前,他还反复练了几遍“迷踪拳”和“形意拳”,将三者熟稔于胸并融会贯通,也愈加得心应手,他那鹰隼似的犀利双眸更是越发凌厉,便就是一动不动的半蹲着亦颇有种虎豹威伺、龙翔凤翥之感。
......
忽闻得楼外花园的林荫过道间,阵阵井然有序的步伐声由远及近,但见一个“衣冠禽兽、顶戴花翎”,并且脑后还耷拉着一条“猪尾巴”发辫的花甲老头,在一众满清官兵、士绅前后左右犹如众星拱月般的簇拥下,甚是极尽排场之能事、规模盛大的来登门造访赛千宿。
领头人裕禄官位显赫,乃是满洲正红旗人,亦是此届的代直隶总督兼总理衙门,更是实实在在的礼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身兼数职且都还是位极人臣的一品衔。
裕禄此番纡尊降贵、马不停蹄地率众亲自登门,却是前来造访赛千宿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市井小人物。
无他,只因袁世凯之前在天津小站练兵,且这新军已颇有成就、更是初露锋芒。
虽然此时袁世凯已被调迁去往了山东任职,但裕禄顶替其位,现亦属于直隶总督,接管的也同样是天津地界,若不在任职期内大展宏图、实干一番,若无那累累硕果之绩效标榜,一时恐面上无光,以后难免遭后辈所轻蔑。
况且,是时正当洋务运动之风盛起,身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忠君之事”的一品大员的裕禄,当然也时刻想着要效仿其前辈名臣李鸿章李忠堂了,故而满心欲大肆兴办西学建制,念兹在兹的不忘以振奋民生,显耀当地。
遂一经听闻得他管辖的天津城内,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曾“留洋归来”的后辈同侪,求贤若渴之感便顿时油然而生。
早在三天前,裕禄就即刻指派其随从的心腹幕僚到赛千宿的落脚处来考校、探查过他,待知根知底后,则再回来详细把赛千宿的学识韬略,一一报告给裕禄知晓。
而赛千宿果真名不虚也,确是对西方的政治观谋、军法武备、科学文化等等先进知识有一定非常独到且深刻的真知灼见之解,且还“频繁”的一语中的、欲领风骚,三言两语便直切枢机要害、洞见症结,顿时就令得那位裕禄的心腹幕在区区盏茶交谈之间,已然对赛千宿几欲五体投地的钦佩不已。
如此,转眼三日后的今天。
现此清晨时刻,裕禄火急火燎的慕名而来,好像就怕一不留神、一个疏忽晚了一步,因自己的怠慢而便使赛千宿被他人悄悄挖走了一样。
造势,虽然只有两个字而已,但其中蕴含着能够让人受用一生的大道理!
有的人,鼠目寸光,如赵健之父,其费尽了力气、甚至拿自家性命去拼搏,所造就的却也只是区区人个之势,图的亦不过就是那白云苍狗般的半生富贵罢了。
岂不知,世事无常,变化迅速。
虽然生列事大,但这世间从古至今,却未曾有一样事物不被“无常之序”霎时张口便骤然吞没。
更有禅门经云,世间一切有为法,生灭迁流而不常住,一切有为法,皆因缘而生,依生、住、异、灭四相,于刹间生灭,而为本无今有、今有后无。
般般种种姹紫千红的浮华表象,俱都有如东逝之长波、西垂之残照、击石之星火、骤隙之迅驹、风里之微灯、草头之悬露、临崖之朽木、烁目之电光。
此间桃花源,亦可能转眼间就成了埋葬桃花的坟茔。
熟不知,有限的个人只不过是无穷思想的载体罢了,白白浪费时间享受那稍纵即逝的空泛感觉,殊为不智。
个人之势,赛千宿不稀罕。
况且,只有坐拥无上的权柄,才足以去支配无穷的财富!若生命或地位与之外在所拥有的美好事物不相匹配的话,无形中必定会招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要造,就去造时势(造-反),豁了性命去玩!
反正同样也是要使劲挥霍生命的本质去玩命,但最后若是成功的话,二者所能得到的利益却是天壤云泥之别!
这就是差距所在!
赌徒的专属心理!
还是狂妄的赌徒!
......
大半月下来,礼多人不怪。赛千宿上下打点再里外奔走,察言观色加上阿谀奉承,便自然获得了裕禄的荣宠青睐,并自此平步青云,直接得当了个七品官衔的卫千总统领,手里权柄可掌握的约有一标人马,大概下辖两千多人左右,虽然大都是些杂牌绿营兵,但起码也算作“枪杆子”啊!
在赛千宿的绸缪算计中,他要做就当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待几个月后八国联军攻破北京城,他便趁乱杀起!将自己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且更也好一并收拾了!
至于说,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信心,而且如此胆大包天,他就不怕万一事情败露而壮志未酬身先死?或者哪怕是侥幸功败垂成,恐也难免要遭到满清朝廷的大军围剿屠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