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由礼部尚书举荐,朝堂上多了一位年轻的文官,每当上朝都戴要着面具,据说是因生的太美,怕给摄政王这个黑脸恶婆逮去做面首,无奈生了此记,而天子看见,并未发难,其他大臣才没有多评论什么。
但他的姓名却让一众老辈大臣纷纷猜疑,是否跟谢家有关系,最终在摄政王的刀子眼神中,乖乖闭上嘴巴,再也不提。
边境的事情仍旧火急,有报不断传来,北驽人又整顿兵马欲要二攻济阳城以南的凤池城,此城中女子颇多,大都行于风月之职,孩童也多,男子几乎都是往来的商客而无太多长居。
于是由摄政王下令,将众将领汇合在朝上,天子未来,她孤身一人前往,屏退宫人侍卫,关上朱红大门后半时辰,披着染红的金衣提刀而出,刀刃上粘稠的血从刀剑滴落在地上,被她一把丢在旁边。
次日,以王、苏两将家为首的兵马朝边境驶去,同行之臣乃宰相最得意的门生,名为薛伟,走时哭哭啼啼,被摄政王斥责好不丢脸,宰相被落了面子,后几日以身体抱恙为借口不上朝。
北驽人大军压境,但王苏二家行程未赶上,导致凤池满城被大火吞没,放火的是那些妓女们,她们望眼欲穿,始终没能等来军队支援,于北驽人攻城前,逃的逃,剩下的女子共赴死亡。
这件事掀起了大越民间的文人墨客愤慨与怒火,他们写下洋洋洒洒的长篇大作,以此批判摄政王执政无能,狼子野心其可诛之。
又说皇上年幼,被摄政王钳制不可动,话题直至“谋反”二字,言“天下将乱,天要亡越”。
他们的话还是有很足的分量——不少百姓听了之后都分分感叹叫骂摄政王的忤逆,甚至有人以她女子的身份做文章,大骂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皇宫里的天子听着太监悄悄的转述,气的攥紧拳头涨红了脸,他忍不住的踢翻脚前的香炉,刚骂了一句,戚焰就掀帘子进来了,她瞥过去,笑意盈盈:“怎得还学会骂人了?”
“姑姑我错了。”天子一跃而下,直直的站在她面前垂下脑袋,接着被一双手抬起下巴,他望着戚焰,后者满脸的冷静。
“又忘了?即便在我面前,你需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送他坐好,自己则站在一旁弯腰拿起香炉立稳,温和的拍拍手唤太监屏退其余人,屋内只剩袅袅的香烟与姑侄二人。
天子有些失落,点点头:“朕知道了。”
戚焰拍了拍手,有三道身影瞬间冒出来跪在他面前,天子根本没看清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很是惊讶,她站到天子身旁,对那三人开口道:“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最左边的人双手拱起,朝天子一拜:“属下乃是北斗七影,位贪狼。”
“属下乃北斗七影,位廉贞。”
“属下乃北斗七影,位破军。”
待他们说完,戚焰垂眸斜向天子隐隐有些凝重的脸,眸子里的担忧多一些,她闭上眼复又睁开,于是一片清明与决绝:“北斗七影今后便由你差遣,再过不久,南斗与十二辰子他们……”
“我不要…这是姑姑你的东西,我不要!”天子双手抓在一起,倔强的抬头瞪她。
戚焰蹙眉,眼神凌厉而不容拒绝:“戚猷,这件事容不得你选——你父皇留给你能用的东西不多,除了这些,你自己想想你手里还剩什么?”
“…我,朕还有锦衣卫,还有大理寺,他们都能保护我,所以我不要……”
他无话可说了,丧着脸扶着榻上的桌子,戚焰让三个影卫先退了,转身在天子面前缓缓蹲下,仰头看着他:“皇上,锦衣卫或是大理寺,你都够不着,也干涉不了,何谈让他们保护你呢?朝堂上群臣狼子野心,昏庸无能,只想着他们自己的路,半点儿天下之心都无,在这之中,你又要怎样保护自己?你告诉我。”
天子不语,许久才看她,小声点说:“我有你,姑姑,你可以保护我……”
戚焰被他这话气到了,脸色愈来愈冷,半点儿不留情:“我?”
她扶着膝盖从容的站起来,背上好似抖落下雪来,低头俯视着天子,猛地朝一旁的架子上伸手,拉过一把锃亮的剑,气势凛冽的架在他脖子上,稍稍用力。
天子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也从没想过自己的亲姑姑会有如此举动,吓到汗水浸透衣衫,颤抖起来,泪眼汪汪抓着自己的衣服喊姑姑。
面前的女子满面寒霜,像是森林里的狼,她的手随着口里的一字一句而逐渐用力:“你叫我姑姑?戚猷,你看清楚了,想明白了,我是谁?”
她先是越国摄政王,其次是前朝小公主,然后才是他姑姑。她肩膀上负着的是江山百姓,是属下们的信任,是整个戚家皇族的未来,是这个还没真正意识到他自己的责任的幼年天子。